林姨回到了堂中,在蒲團上跪拜了三下,絮絮叨叨的好像在呢喃些什麼,就這樣過去了大約半小時,門外響起了一陣的敲門聲。聽到敲門聲,林姨才結束了她的呢喃,走過去把門打了開來,把門外的人迎了進來——這個時候來拜訪的人是村長褚大民。
褚大民瞅了一眼案臺上的生豬腦還有血腸,這才滿意地轉頭跟林姨說話,“你昨晚是不是跟外鄉人接觸過?我告訴你,你可別幹些蠢事害了我們!”
林姨似乎有點窘迫和茫然,她小聲地道,“村長,你這是說的啥話,什麼外鄉人,我怎麼可能和他們有接觸,我連見都沒見過他們。昨晚,昨晚我跟大豪在家裡早早就休息了,不信,你去問大豪去,他能給我作證。”
“昨晚真不是你?”村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個外鄉小姑娘,她說昨天半夜你跑到了烏婆的家裡找她借東西,她連你名字,住的地方都知道,說得清清楚楚的。”
林姨手突然哆嗦了一下,她忙拉住褚大民的衣服,兩人靠得很近,聲音壓得更低,“村長,會不會是……”
村長褚大民瞪了她一眼,沒讓她把話全給說出來。林姨接收到他的眼神,趕緊閉上了嘴巴,褚大民拄著柺杖咚咚咚的一下又一下地敲擊在地板上,餘光瞥了一眼身前的被陰影遮蓋住的佛像,喃喃道,“不該啊,不應該啊,那……怎麼會過來幫一個外鄉人。”
“村長,這可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那批老師過來的時候,不是也說過見著了我們村裡的大劉嗎?可是大劉那會還跟著我們開會呢,大門都沒踏出去過。”林姨緊張地抓住了村長褚大民的手,臉頰因為猙獰都擠在了一塊。
聽了林姨的話,褚大民大概是想起了某些事情,神色也重了重。他雙手擱在柺杖上,良久才道,“這……應該還是不一樣的。”
“村長,要不還是趕緊讓那小姑娘離開我們村子吧,她留在我們這裡討不著好的,我們就是普通人,誰能護得住她。”林姨也沉默了許久,最後一咬牙直接開口道。
“人那是電視臺的人,我們怎麼趕他們走。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村裡現在大家過得多貧困,電視臺那邊說了,只要節目做完,就會給我們村裡一筆錢,有了這筆錢,咱村的孩子就能送出去讀書,別一輩子就窩在這個山溝溝裡做井底之蛙。”褚大民說著說著,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激動,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許多。
“一輩子,我就怕孩子連今年都熬不過去,還奢求一輩子。”林姨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傷心事,聲音悶悶地呢喃了一句。
“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是村子中誰又不苦呢。”褚大民長嘆了一口氣,“電視臺那邊說了,他們的人就呆三天,說誰搞什麼直播,三天後就離開。我們都熬了兩天,明天他們就走,也許出不了什麼事。”
“村長,你這話說得好聽,上一批老師你瞧見了嗎,五個人,剛過來沒兩天,就死了一個。”林姨伸出五根手指,然後壓下了食指抖著手厲聲道,“我看啊,今兒這小姑娘也熬不過三天。明天,什麼明天,狗屁的明天。我們夫婦性格軟,家裡出了那檔事都給忍了,可是村裡不是誰都和我們一樣好脾氣的。只要那小姑娘一死,我們村裡就得陪葬一個,你想想當初我家丫頭是怎麼死的,可不就是給那女老師陪葬死的嗎?”
“小林,你別到處瞎嚷嚷了,什麼陪葬不陪葬,水怪那是一早就看上了你家姑娘的命,沒有那女老師,你家女兒一樣得把命借出去。你那些話別到處說,村裡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啥都不懂的人,才會把這些傳言傳得好像真的一樣。你們想想,沒有那些外鄉人,我們村子裡就沒人死了嗎?”褚大民抓緊了柺杖,手上的青筋都直冒了出來,“我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所以我護著你們,但是一次又一次,你們多讓我失望!誰不惜命,可是惜命有什麼用,該還的東西就必須還,拖著外鄉人沒用,之前的教訓難道你們還看不明白嗎?”
“我真是被你們氣死了,你們說說,你們都是怎麼想的。”褚大民敲了敲柺杖,臉上因為湧上來的火氣,都漲紅了,“我也不管是不是你找的那個小姑娘了,我知道你們家心腸一向不壞,但是耐不住人心叵測。現在是內憂外患啊,一昧的閉關鎖國,可救不了人。該來的還是得來,希望這次……大家別讓我失望了,我心冷了一次,不想再來第二次。”
林姨沉默了一會,“那這事,村長你的意思是不管了嗎?”
“管,我只管我們村子的人,盡量把村民看好了。至於其他……”褚大民低下了頭,“電視臺的人應該只是偶然過到這邊來做節目的,他們應該和之前的那些外鄉人不一樣。他們大概……不會知道那件事,只要他們不知道,我們自己也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
“可……”
“沒有可是。”褚大民伸手打斷了林姨的話,“我們村子不可能永遠避世,你別老想著現狀,回頭看看歷史,我們村子生存了這麼久,不是一昧盡是壞事的。”
褚大民說完抬手看了一下手錶,不複剛才嚴厲認真的語氣,這次他的語氣放輕鬆了些道,“時候不早了,大豪還在家裡等你回去吃飯吧,祠堂這邊沒啥事,不用人看著,你先回去吃完午飯在過來吧。我也去讓人炒幾個菜,給送到那些外鄉人的住處去。”
褚大民臨走時拍了拍林姨的肩膀,拄著柺杖慢慢地就推開大門走了出去。林姨站在原地,直至褚大民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她才長嘆了一句,“小丫頭如果還活著,現在大概都該讀初中了吧,哎我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林姨甩了甩腦袋,抬腳也走出了祠堂,隨著祠堂大門的關閉,流瀉進來的光線又被收攏了回去,大堂再次陷入一片昏暗和寂靜中。
大門外面響起了鎖扣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外面的人這是把門從外面給鎖了起來。雲歌靈倒是不擔心出不出得去的問題,而是和走過來的王炸聚在了一塊,探論起了剛才村長褚大民和林姨說的話。
水鬼借命,現在已經不用猜了,這明顯就是靈異超話中,唐老師說的水鬼村。
只是從褚大民和林姨的話裡,這水鬼借命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聽他們的意思,這水怪還會殺外村人啊……”雲歌靈摩挲了一下下巴,抬頭看向王炸。
王炸道,“不……我還是堅信,水怪不會隨意破了契約,他和村裡簽了契約,那必定是隻會管村裡人借命。”
“但是這裡面,並沒有說,水怪不能和別人簽訂契約,對嗎?”雲歌靈雖然說得是問句,但是語氣卻是十分的篤定,讓人沒法否決她。
而王炸也的確不會說雲歌靈說的是錯的,王炸把雙手攏進了袖子中,“水怪的確能和別人簽訂契約,但是代價都很大。”
舊時代裡,曾經就有人嘗試過朝水鬼借命,這裡面有為了自己的親人,寧願把自己的命借給水鬼的,也有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害人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把水鬼借命從善事引到了惡事中去,讓原本不會主動害人的水鬼,去幫這些懷有惡唸的人,一次次地去完成他們的惡欲。
王炸聽了褚大民和林姨那含糊的話語,心裡就想起了一些自己道聽途說過來的,關於水鬼被人借去殺人的一連串的故事。
這種借水鬼之手殺人的事王炸沒有親眼目睹過,他無法說清楚這中間是否真實可考。但是真實施起來,想想卻並非難事。只是不知道那些借了水鬼之手害人的人,從始至終,知不知道,人是被他們害死了,但是他們也得因此而付出他們想象不到的代價。
“代價?”雲歌靈笑了笑,“這個代價,是不是自己的命?”
王炸點了點頭,“說什麼水鬼借命,其實也不過是一命抵一命,水鬼也不是蠢貨,怎麼可能會什麼都不要就幫你?殺了人,那孽債可是記在他的功德簿中的,這又不是功德,水鬼可不想要。它幫你殺了人,最後拿你的命去抵債,這不就把功德簿上面的孽債劃掉得清清楚楚了嗎?”
“這水鬼是把自己當成了殺人的工具啊,它就是一工具,它會被拿來做些什麼,全看握著他刀柄的人,真是把債甩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雲歌靈嘖嘖了兩聲,不得不說,有時候某些人總以為自己是大地之主,智慧之王,一切都能玩弄在掌心中,但其實他們不知道,他們所謂的“智慧”,其實早就被他們自視為低等的“生物”所揭破,只是這低等“生物”不說罷了,最後直把“犯了聰明病”的人耍得團團轉。
那些借水鬼之手實現犯罪的人其實就是那“犯了聰明病”的人,而水鬼則是被看低了的“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