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女人和昨晚上雲歌靈見到的林姨一模一樣,怎麼個一樣法, 就是對方不管是頭上梳的發髻, 還是身上穿的碎花布衫, 還是耳朵上的耳環, 照片中凸顯的東西和昨天半夜時林姨身上穿戴的沒有任何一點的差別。
雲歌靈取過了擺在案臺上的遺照, 正面背面和側面都細細地看了一遍, 就是個普通的相框, 連個名字和日期都沒有。王炸那邊則是拿過了桌上的另外兩張遺照看了起來, 擺在中間的那張是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大約八.九歲, 腦袋上梳了兩根辮子, 濃眉大眼,配上她臉上的笑容, 一看就是個非常討喜的姑娘。在小女孩的脖子上還綁了一條有些發黑的紅領巾,紅領巾應該是帶了許久的物件,上面不僅發黑,在邊緣還有些起褶,但是小姑娘還是認真地把紅領巾給規規整整地戴在了胸前, 右手還壓了壓起邊的尾角。
在小姑娘右側的第二張遺照是一個男人,年紀看起來與林姨相仿,也許他們是一對夫婦。男人臉上也帶著笑,笑得和藹可親,頭發梳得很整齊,還抹了發亮的發油, 身上穿著一身有些褶皺老舊的白色襯衣。
三張照片的背景都不一樣,大概是這三人死前,別人從其他照片中找出來的。雲歌靈把林姨的照片放下,就在大廳中溜達了起來。大廳內就是平常人家的擺設,掀開那滿是灰塵的白布,底下都是十多年以前的老式傢俱。轉了一圈大廳,沒有任何發現,雲歌靈跟王炸打了一聲招呼,就走到了角落的房間內。
這棟竹樓一共有兩間房間,房間比烏婆家的臥房要大上一倍,十分的空闊。最近的那間房間應該是主臥室,裡面沒有用白布遮蓋著,在床上還擺放了棉被和墊子,就連衣櫥裡面還有帶著洗衣粉香味的各式男人和女人的衣物。雲歌靈環視了一圈,總覺得這臥室看起來不像是沒人住的。
雲歌靈轉到了第二間臥室,這一間臥室也有床和衣櫥等傢俱,不過床上面和衣櫥裡面該有的東西全都被清了個空,就連一旁的書架,上面除了一兩頁不要的廢紙外,既沒有課本也沒有別的什麼書籍。就連書架底下的書桌也是空的,這房間應該是被人特意清空了去,對比隔壁的屋子,這才像是沒人居住的地方。
王炸也走到了雲歌靈所在的房間中,兩人說著話的時候,屋外那敞開的大門被風吱呀一聲給吹得更大,隨著風聲漸息,一個人影從外面緩緩地走進屋內,玄關處的水漬多了一大灘,接著,在玄關至大廳的方向,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水印出來的腳印,隨著腳印的出現,旁邊還滴滴答答地滴落了幾滴水滴。
雲歌靈和王炸都聽到了這微弱的水滴聲,他們停止了交談,默默地轉過了頭去,凝神注視著房間沒有關上的房門。隨著水滴聲漸重,雲歌靈碰了碰王炸的手,率先朝前邁出了一腳,王炸緊隨其後。兩人以謹慎的姿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響地靠近著門口,在就要到達門口處時,水滴聲突然戛然而止。在雲歌靈和王炸心生狐疑,在雲歌靈打算探頭出去一探究竟的時候,一個黑影猛地探身出來,對上了屋內的兩人。
“你們是誰,怎麼擅闖進我家裡來了?!”
出現的黑影是一個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那身高比王炸還要高上一個頭,即使現在微微彎著腰,腦袋前傾,也能估算出,他大概有一米九多,而且他高卻不瘦,整個人的肩膀粗大,手臂足有雲歌靈的兩根手臂那麼粗獷,上面滿是肌肉。他身穿淺灰色的t恤,t恤緊緊地裹著他的身軀,把胸膛和腹部的肌肉都顯露無疑,尤其此時他還周身帶著警惕,不管是手臂還是胸前,肌肉鼓脹,好似一激怒他,他便能抽出一個大鐵錘子來收拾惹怒他的人。
男人單手扶著門梁,看起來整個人比門還要寬闊,走進屋內來可能還得側身矮身。男人一出現,就把大廳中揮灑過來的光線全部擋住,留給雲歌靈和王炸的,只有黑沉沉的倒影。
雲歌靈雙手舉了起來,神態從容,一副自己並不是壞人,也不會做任何反擊的表情,她道,“我們是來找人的,但是門沒關,就先進屋裡來了,然後一直沒見屋內有人,就到處轉了轉,我們還以為這屋子已經沒人住了,畢竟大廳還有房間……”
男人餘光掃了一眼空空蕩蕩的房間,算是暫時接受了雲歌靈的說法。他往後退了一步,道,“別耍什麼把戲,跟我到大廳裡來。”
男人說完,就率先抽身走到了大廳中去。雲歌靈和王炸對視了一眼,就邁腳跟了過去。在出了臥房的時候,雲歌靈還低頭看了一眼底下的地板,地板上還有一個一個比自己腳還寬的水印,在水印周圍還有沒完全蒸發掉的水珠。
剛才的水滴聲應該就是這個一米九如同黑熊一般的男人發出來的。
雲歌靈和王炸安靜地跟在男人的身後,在去大廳的路上,雲歌靈還用餘光掃了幾眼面前的男人。背上的衣服還是濕淋淋的,像是剛從雨中跑回來。從側臉看,男人也就五十歲上下,而且五官讓人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才剛見過,但是給人的感覺又十分的陌生。男人明明一身的肌肉,看起來好似經常幹粗活幹重活或者訓練出來的,但是面板卻還挺白。雲歌靈還注意到,在他甩動的手臂下,那手心裡還有著一層厚重的繭子。
臥室到大廳的距離並不遠,走出來幾步就到了。男人用眼角示意了一下,讓雲歌靈和王炸在沙發上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男人態度雖然強硬,但是卻沒有惡劣,雲歌靈在他身上感受不出惡意,所以和王炸什麼也沒說,安靜地遵循著他的意思掀開白布,暫時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男人見他們坐下來後,就轉身走到了那個香爐案臺前,從案臺底下的抽屜中抽出了幾根香,然後用打火機點燃,就插在了香爐鼎上,雙手合十,嚴肅地拜了三下。
雲歌靈看著他的動作,大腦一瞬間飛快地轉動了起來,之前覺得男人會熟悉,那是因為面前這個男人長得和案臺上那張男人的遺照十分的相似!五官還有眉眼,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兩者的氣質,還有稜角和身材,看起來區別頗大。
照片中的男人看起來脾氣很好,整個人軟軟糯糯的感覺,似乎很好說話,並且臉上稍顯瘦弱,看起來毫無縛雞之力。而此時祭拜遺照的男人,高大健壯不說,從出現到現在,臉上一直面無表情,不茍言笑,整個人看起來就十分的嚴肅認真,活生生誰欠了他錢似的,氣勢嚇人,感覺有誰不聽他話,他就能把人像捏小貓一樣提溜起來一頓胖揍。
雲歌靈摩挲了下下巴,心裡懷疑兩者是否是親兄弟之類的關系。畢竟如果是同一個人,感覺又不太像,而且真要是同一個人,自己還活著卻在香爐案臺上擺了自己的一張遺照,這怎麼想都瘮得慌,不像是人幹事。
男人拜了三下,就把自己帶回來的一小袋的水果放在了香爐案臺前,之後才緩步走到了雲歌靈和王炸面前坐下,與他們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
最終還是雲歌靈先開了口,“你是這屋主人?你看起來……和那邊那張遺照裡的人長得很像,親兄弟?”雲歌靈抬手指了指擺在香爐案臺側邊的一張遺照,遺照中展顏微笑的男人正對著他們,黑洞洞的眼睛彷彿在注視著他們三人此時的一舉一動。
男人並不回答雲歌靈的問題,而是雙手合十放在了膝蓋上,視線在雲歌靈和王炸身上來回打轉,“你們是這兩天到我們村子裡那些電視臺的人,你們到我家來找誰?”
我家,看來這男人還真是這竹樓的主人。
雲歌靈笑了笑,“一個叫林姨的人,你認識嗎?”
“林姨,林碧?”男人唸了一聲,然後神色一凜。
看起來是認識啊,雲歌靈在心裡琢磨了一下,指著香爐案臺另一邊的一張遺照道,“就是這個女人,你認識嗎?她說她住在這裡,所以我們才特意過來找她的。”
男人順著她的手指望了一眼林姨的照片,而後緊緊地上下打量了雲歌靈一番,才道,“她得晚上才回來,你們要找她,得晚上過來。”
“她去哪了?”
男人隨意道,“在祠堂那邊幫人幹活呢,得幹到晚上,你們樂意的話也可以到祠堂那邊去找她。”
“請問你和林姨是什麼關系?”雲歌靈問道。
男人冷呵一聲,“我是他男人,怎麼?”
雲歌靈佯裝不解,“那照片裡的人是你?怎麼感覺長得不太像啊……而且這是你們家的喜好嗎,怎麼在家裡擺自己的……遺照……”
男人眼角一挑,怒目而視,“那是我們自己的家事,如果你們沒什麼事,就給我趕緊離開。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雲歌靈還想說幾句話,但是看男人的樣子是不會再回答了。男人似乎不喜歡人談論香爐案臺的事情,一提就炸,最後雲歌靈和王炸是被男人提溜著扔出大門的。
門外已經開始下起了大暴雨,這雨一直下了兩天,好似不會停下來一樣,簡直完美契合了雨村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