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鐺……
塢堡上傳來急促的鳴金之聲,但並不能讓潰逃者們逃的更快一些,幾千人的敗逃像一場雪崩,兵敗如山倒,腿快的家丁已經從塢堡的大門逃進來,但更多的還被官軍們攆著屁股追。
志願材勇們平日受了太多的壓迫,積蓄已久的怒火隨著手中的梭標噴薄而出,即便已經跪地討饒的林家家丁也免不了被一梭標扎穿了身體。
林培德拄著劍無力的站在女牆後,蒼白的臉上泛起反常的紅暈,一陣咳嗽,忽然間咳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左手手上和衣袖都染上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父親,父親你怎樣?快下樓吧,此地不宜久留啊!”
“休管我……防禦!防禦啊!”林培德拔劍在手,拿著長劍的劍鞘,踉踉蹌蹌的把試圖拉他下去的大兒子世文往一邊驅逐,一邊奮力的大呼佈防,但塢堡內也『亂』了,人人都想著各自保命,很少有誰來聽他的話。
似乎只剩他自己,這麼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在那聲嘶力竭的奔走,咆哮。頭巾掉了,『露』出滿頭的白髮,披頭散髮、狀若顛狂。
吊橋前,成群的慌『亂』人馬丟盔棄甲,鬧鬧哄哄的擠成一團,追兵很快就要到了,卻堵在門前無法進去。嗖嗖嗖,幾百支梭標遠遠的投『射』過來,將他們紮成一個個人肉糖葫蘆。
林培德還沒有命令收起吊橋,他還在等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二兒子世武、三兒子世雄,他看到世武已經死了,眼角的那一滴來不及拭去淚,大約就是為這橫死的二兒子而流的吧。
林世雄跨馬奔來,身側的空馬上放著二哥的屍體,後面跟著稀稀拉拉的數十名親信。出來時的一百四十餘騎,此時就剩下一個零頭,連四十騎都不到了,除了被官軍殺死,更多的騎手仗著有馬,早就跑散一空。人都要趨利避害,大難臨頭,還指望他們來為他林家殉死嗎?
遠遠的,見到三子的身影出現,林培德黯然無光的眼裡又煥發出一絲神采。
“快接應你三弟進來!”身旁這懦弱的大兒子真讓他恨鐵不成鋼,要是他跟幾個弟弟一樣出『色』,說不定二郎也不用死了,二郎啊!
“接應……”林世文苦著臉,怎麼接應啊,塢堡門前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而且也找不到接應的人了。
林世雄幾次試圖衝過吊橋,要麼被混『亂』逃命的家丁們阻塞,要麼被不要命衝過來的“官軍”擋住,這些泥腿子,前幾天還是一群綿羊,此時卻比餓狼還狠。
時間不等人,官軍輕騎也兜回來了,那領頭的騎將彷彿與他林家有多大仇恨似的,挾著長槍就那麼不管不顧的衝刺過來。
當然有仇恨,深仇大恨,趙奮恨不能把眼前的林家騎手一槍扎穿了,就算不能確定當時在赤水鐵場碰見的騎手裡有沒有他,但林家那麼多惡事又豈會冤枉了這一個?
門樓上,林培德眼中閃過的那一絲煥然的神采又重新黯然下去,外邊的兩個兒子,不管是活的那個,還是死的那個,都進不來了……
“世雄,走!快走!走啊……”
林培德用盡了最後一分力氣,也散盡了他所有的希望,伴著嘶啞的吼叫,胸中又湧出的大口的鮮血。
快走吧,能走一個是一個,要為林家留點種子啊!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