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寨廳幾乎是個絕地,內無糧水、外無援兵。
開路隊計程車氣降到了低點,這些從流民中間臨時招募的農夫,何曾想象過今日這樣的陣仗。躲進寨廳的一百多人大半都來不及帶上武器,突圍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圍攻了許久,大甲人終於消停了一點,寨廳外的喧鬧漸漸輕了,投進來的標槍也稀疏了不少,開路隊的人一個個垂頭喪氣,沉默著坐地休息。
隊長背靠著寨廳的柱子,冷靜的用手上的柴刀削著一條木棍。他削的很慢,就像是在雕琢一件藝術品,彷彿外頭那上千個等著割他腦袋的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直到把這木棍削的又尖銳又勻稱,他才適當的表示了自己的滿意,而後隨手將這尖木棍丟給了身旁的一個年輕人,還不忘罵上一句“哭喪個臉作甚,能把外頭的番鬼哭回去!?”
在這群絕望的人當中,隊長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他的淡定從容給人一種還能活下去的微茫希望。
隊長。
大家只知道他是隊長,也知道他曾是中興社的正軍,但從沒有人聽隊長提起過他的過往,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姓。
隊長姓『毛』,『毛』守敬。
可是他與守敬二字實在靠不上邊,不守規矩,也無敬畏,確切說,是個桀驁不訓之人。
他是昌國海賊出身,但被張鏑剿滅,送去了呂宋島上的望鄉石勞動改造,卻並未改過自新,摻和進了祝英枝與呂三彪的爭鬥。等到中興社南征呂宋,他又被編進決死營之中,參與了攻打太平城的戰鬥。在後來的整軍中,決死營撤編,『毛』守敬又成了第一師褚世堯的部下。幾場戰鬥下來,積功升為營將,像他這樣的人,打起仗來不怕死,不打仗了反而容易出事。幾個月無戰事,他又匪氣復萌,連犯八條軍規,本來早該砍頭好幾遍了,卻因師長褚世堯護犢子,硬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從營將一擼到底,做了個什將。後來又不知怎麼,一番周折後,竟派他做了築路營的開路隊隊長,或許是上峰期望他修一陣子路,累積點平穩的功勞,將來又可以重新用他。
起初,他還比較收斂,按部就班的帶人修路,經過平埔諸番都未出事,直到部下被大甲人獵頭,他終於沒能剋制,大舉報復,殺人放火的事一做,那股子狠厲之氣便又死灰復燃,不僅縱容部下行兇,甚至親自參與作惡,最終一不做二不休把整個寨子都給平了。
事情已經鬧大了,折損了那麼多人。現在更是困守死地,進退無門,『毛』守敬很清楚,這次絕不是觸犯一點軍規那麼簡單了。即便能夠回去,軍法也絕對饒不了他,再有十個師長也再保不住他了。
想清楚後,他反而異常冷靜,這輩子也活夠了,恣意過、快活過,也親手殺過那麼多人,死,又有什麼可怕!只是要愧對褚師長了!
“直娘賊,都怕個甚!人死屌朝天,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都給咱抬起頭,別狗日的慫了!”
『毛』守敬雖然明知自己橫豎是個死,但也不想死的這麼輕易,至少要讓番人們付出足夠的代價,假使手底下這幫人還能跑出去幾個,那也得讓他們讚一句,這隊長是條漢子。所以,他要鼓起這幫泥腿子們的勇氣,要帶他們轟轟烈烈的幹上一場。
寨廳中的幾個竹樓差不多被燒塌了,即便沒塌的,也被一併拆了,省的影響視線,只留下四面圍牆,這圍牆是用粗大的木樁與雙層的竹排固定而成,倒還算堅固。『毛』守敬將現有上百號人分成幾十組,每組三四個人,分段監視圍牆上的動靜,將竹樓上拆下的竹竿削尖,人手一根,不至於徒手對付外頭的番人。
“番鬼膽敢翻牆就戳死他狗日的!”
手上有了武器,開路隊稍稍恢復了一點士氣。而外頭的番人也好久沒有進攻,事實上除了一開始的追擊殺戮,在他們逃進寨廳後番人就只是圍而不攻,彷彿在等著什麼。
大甲人在等更好的機會。
當天『色』全黑,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番鬼上來了,殺呀!”
『毛』守敬經歷多了生死之戰,洞察敏銳,寨牆上剛『露』出幾個難以覺察的黑影,就被他率先發現,一聲大吼,手上的柴刀猛的揮了上去,『露』頭的一名大甲人痛哼一聲摔了下去,也不知是死是傷。
其他人卻沒那麼快的反應,也沒那麼豐富的戰鬥經驗,持竹槍的手甚至還在發抖。大甲獵人從四面八方爬了上來,有不少已經跳進了寨廳,逢人便砍。
“戳他狗日的,殺!”
好在有事先的分組,每段都有人,三四人當中總不會都慫了的,一條條尖銳的長竹竿捅過去,饒是經驗豐富的大甲獵手也不太好招架。
大甲人將開路隊當成了獵物,既然是狩獵,當然要儘量不讓獵物傷了自己,一試探發覺這陷阱裡獵物仍有餘力,足以致命的時候,自然就不再硬上,繼續困著再說。
“中土人不好對付,我們又失去了幾個勇士!”曼敦有些焦躁的向族長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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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讓勇士們白白流血,再等等吧,中土人跑不了!”族長烏泰對曼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