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鏑在主桌正位上坐下,左側是劉石堅,右側是黎升,往下是葉繼和幾個帶隊的老兵,葉承在末位陪坐。往下依次各按船上職位或者年齡資歷落座,熱熱鬧鬧卻又井然有序。
劉石堅是今後流、澎、泉商路上最重要的負責人,位置突出。而葉繼和黎升一個是張鏑最主要的商貿助手,一個是海路上最要緊的行船參謀。算得上左膀右臂,兩個人也隱隱有競爭的意思。單就感情而言,張鏑自然與葉繼更親密,那是過命的交情。但黎升年長很多,所以更靠近主坐。這次黎升自我感覺勝了一籌,但他不成器的兒子忽然從外頭桌上進來,硬要擠到他邊上坐,讓他的得意變作了尷尬。不過張鏑並未在意黎寶的失禮,過年熱鬧高興的日子,不必破壞了氛圍。
張鏑要眾人放開肚子吃喝,盡情的猜拳行令,無拘無束。吃到半程,起身依序往二十幾桌敬了一圈酒,張鏑平素律己甚嚴,無事幾乎不飲酒,但一喝起來酒量卻並不差。眼看百十杯落肚了,臉『色』微紅,卻仍清醒如常。美酒助興,反而更有精神談笑風生,到後來凡敬酒的來者不拒,還能準確的叫出每個人名字,親熱的聊上幾句。隨他出海的這些人,朋友也好、部下也好、夥計也好,往常或許佩服他文武雙全年少有為,或許喜愛他平易近人不擺架子,或許尊重他經營有序管理有方。但只有喝了一頓酒,說了一通知心話,他們才真正把他當成自己人,才更有了幾分兄弟之情。也許,吃飯真算是拉近關係不二良方。
年夜飯吃了足有兩個多時辰,到後來,張鏑也已經暈暈乎乎,底下各桌上也都橫七豎八的醉倒了一片。
第二天,便是元日,或者說正月初一。張鏑起得晚了,貿易站門口已經貼了火紅的對聯,一大掛鞭炮爆響起來更增添了喜慶味道。張鏑搬來一籮筐黃澄澄的嶄新銅錢,用紅布包了,每人都發一份,並宣佈放假三日,自由活動。頓時人人高興、個個歡喜,三五成群的,或往城中購物,或往城外趕廟會,或四處閒逛觀景。
澎湖島,也是過年時候。
島上的人們也處處洋溢著喜慶,新上島的這些原來的巡檢司汰兵,當兵的時候或許未必合格,但是做農民卻個個優秀。張鏑走前留下的物資足夠他們幾個月使用,吃穿不愁,唯一的任務就是開墾荒地。島上的土地雖然貧瘠,但好在平坦無比,沙土地疏鬆,幾乎不用翻耕,基本上圍起來就能種,只需清理掉上面的雜草而已。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一百多勞力人人都開了不少於二十畝地,勤快的已經種上了些耐寒的菜蔬,開了春就可以準備種糧食了。剛從昌國出來時,很多人心裡是忐忑的,因為前途未明,在澎湖島上待了一個多月,就人人放心了。這裡有吃有喝,島上鄉鄰也很和善,更關鍵是開墾出來的田地都歸自己種,三年內不收一分租,糧食多了還可由商船運出去賣了換錢。一百多人幹勁十足,都很快要當上小地主了,帶家屬的更是過上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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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這幾日,有家口的,關上門吃年夜飯,單身的聚在一起吃喝,桌上有米麵菜蔬,也有海島特有的魚蝦海味。喝過幾杯島民自釀的雜糧酒,吃飽了互相串門,談天說地,或者玩玩博戲,輸贏點小錢。小孩子們則成群玩耍,早已與與原來的島民混雜在一起,到哪兒都能找到快樂。多麼讓人羨慕甚至嫉妒的安逸日子!
自新寨。同樣的年節,不同的光景。
守寨的二十多個倒黴蛋如果知道泉州和澎湖的情況,肯定會嫉妒的,因為他們正處於痛苦中。
自與賽夏人的一仗,鄭狗他們已經好多天沒開過寨門了,他們就如旱苗渴望雨水,如餓久之人渴望美食,日日巴望著快些有船來搭救他們出苦海。
過年了,他們有些或許記得,有些或許不記得。但又有什麼差別!?不管過什麼,總改變不了糟糕的環境,不冷不熱的凱達格蘭人,明哲保身的北來漢人,還有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兇惡賽夏人,他們躲在寨中,卻總感覺四周都是不友善的眼神。
還有,臥床不起的那兩個病夫,前日已死了一個,另一個也不知能吊幾天命,原本撐著病體的那幾個也只會更沉重,再這麼下去,估計病倒的人還會更多。
離張鏑許諾的一個月期限越來越近了,沒見船來,鄭狗幾乎要絕望了。
臨安。也是新的一年了。
新帝改元德佑,但祖宗的陰德還能庇佑這殘破的半壁江山繼續苟延下去嗎?
正月裡,一場細雨下了十多天,略微影響了各地來來往往運輸燈節用品的舟車。但各『色』燈火仍舊齊聚於臨安,城中張燈結綵,為新帝的元年佳節而慶賀。元夜,暮『色』漸沉,城牆高聳,燦爛燈火如晝。
便如這外表光鮮的紙紮彩燈,內裡是空的,一戳就破。此時的南宋局勢,也走到了絕望的邊緣,甚至比流求孤島上的自新寨還要看不到希望。
正月,虜酋伯顏攻下鄂州後率水、步軍10餘萬,以宋降將呂文煥為先鋒,沿江東進。宋軍皆望風歸降。宋攝政太皇太后謝道清,急令丞相賈似道督師抗元,督諸路軍13萬,戰艦2500艘,出師西上迎戰元軍。賈似道慣用了搖尾乞憐的老把戲,先遣返元軍戰俘,後向元伯顏乞和,被斷然拒絕。元軍攜勝而來氣勢如虹,宋軍將帥無戰心,兵士『迷』茫,敗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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