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與昌國之間舟船頻繁,往來十分便利,史載寶慶年間12251227),縣令趙大忠設大帆船二艘,每日明州與昌國之間對開,是為兩地最早的固定客運航線。
張鏑便是從慶元渡口上了船,出甬江入海,過金塘水道,經螺頭門、竹山門,抵達昌國縣城南的舟山渡,全程五六十里,船行了大半日。雖然風浪還算平穩,但海上不比內河,畢竟顛簸,對於沒怎麼出過海的張鏑而言也算是種考驗了。一路閉目養神,還是有些暈頭轉向,沒有吐的翻江倒海已經很好了。
昌國沿海巡檢司卻位於岱山島,雖屬昌國,離縣境卻還有半日舟程,張鏑不得不在縣城宿了一夜,第二日出城往北直走了二十餘里,又僱了民船往岱山島去,趕到時天已擦黑,連日趕路,累的夠嗆,難怪父親當時說這是海外荒島,來一次真不容易。
向守門的兵士告知來意,那兵年紀不小,怕將近五十了,兩鬢已經斑白,待人卻還算和氣。他聽張鏑說來投奔師父,表現出見慣不驚的樣子。
原來自胡隸來此任巡檢,四處報訊,前來投奔的人已經不少,或是朋友、或是老鄉、或是師兄弟,隔三差五便來一兩個,不過自稱徒弟的卻是第一個,前面來投的人,胡隸來者不拒,都留下來當差。
張鏑向這老兵詢問師父現在何處,卻聽說胡隸並不在巡檢司中,原來這昌國巡檢司下設二個小寨,分別在三姑、佛渡,各有兵丁駐守,分割槽管理捕盜緝私之事。巡檢除坐鎮本寨,按例定期出海巡視,與各分寨配合行動。張鏑來時不巧合,胡隸正好已經出巡多日了。那老兵將張鏑帶到一處客房住下,便自己回去。張鏑舟船勞頓,晚飯也顧不上吃,搭上枕頭便睡去了,一覺睡到天明,頓覺神清氣爽。
閒來無事在周邊閒逛,看這巡檢司倒也氣派,有門樓、照壁、儀門廳、正廳和後堂,中間還有三個天井,正殿為硬山頂穿鬥式木構架,面闊5間,進深4間,總佔地達五六畝,看著像中規中矩的衙門構造。衙門南側百步,有一小校場,用木柵欄團團圍著,校場邊搭建著十餘間營房,大約是輪值的弓手、土軍住宿之處。不過此時校場內並沒什麼人,想必是胡隸帶出去巡海了。
一連兩日胡隸都未回來,張鏑無事只得四處走走,有時也與那守門的老兵談上幾句,對昌國巡檢司的情況也更瞭解了一些。據稱這巡檢司最早設於端拱年間,已歷二百多年,期間屢有興廢,最初兵額七十餘人,朝廷南渡後,為防備北邊,增加了兵員。現額弓手六十名,另土軍一百五十名,且下設了二分寨,每寨各派指使一員、兵三十人,定期輪換。
第三日,張鏑等的百無聊賴,他心中有個大計劃,來昌國投奔師父之時便早已想好,這兩日空閒,除了四處熟悉情況,也將那計劃梳理的更清楚了一些,他迫不及待相等師父回來,將其付諸實施。
忽聽一陣喧譁,一個大嗓門在門外響了起來:“哈哈,我徒兒來了!”
果是胡隸巡海歸來,他身後還跟了一幫人,應該就是那些投奔來的江湖兄弟,有幾個張鏑還認識,似乎小時候見過幾面。
當下張鏑便要向師父行大禮,被胡隸一雙大手用力拉起,埋怨道:“秀才真是多禮,自家人親親熱熱,要那些虛禮作甚!”
見師父如此說,張鏑自然遵從,師徒兩人雖兩年多未見,但絲毫不見疏離,甚至比當年分別時更顯親切了。各自坐下說話,胡隸當然要添油加醋描繪一番自己的光輝事蹟,除說明自己從白身當上巡檢的不易,也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
待他吹牛完了,張鏑靠近他輕輕說了幾句話。
胡隸便起身對著那幫“狐朋狗友”說道:“去去去,都出去,我徒兒要與我講點知心話。”
他那幫名為下屬的兄弟朋友,絲毫不懼他,被他趕著、鬨鬧著出去了。
屋中只剩二人,張鏑正『色』說道:“天下將『亂』,此正大丈夫縱橫之時也!吾師可有意乎?”
“說人話!”胡隸對這之乎者也有些不耐。
“徒兒看這天下要『亂』了,師父可願有所作為,揚名天下!?”張鏑靠近胡隸耳邊,沉聲說道。
胡隸愣了半晌,顯然這個問題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思維。
“鏑哥兒莫不是要造反?”胡隸忽然來了一句,聲音有點發顫,顯然他對有所作為、揚名天下的概念就是起兵造反。但他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趕緊放低聲音,又四處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