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未說出門,趙徐二人便閑在府中,徐風堇面上念書,卻時不時看向與他僅一窗之隔的趙鬱,見他提壺澆水,見他清理開敗枯瓣,弄得幹花滿篩。
徐風堇有時不懂,趙鬱是本性如此溫雅,還是多年以來裝著裝著,就真變得如此,他幹脆把書扔到一旁,托腮細看,琢磨不透便開口問道:“我聽程喬說,王爺從小便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王爺小前兒,喜歡什麼?”
趙鬱抬頭,與他隔著兩尺花廊,想了想道:“養花,遛鳥。”
徐風堇道:“我不信,沒有七八歲的孩童喜歡養花遛鳥。”
趙鬱笑了笑,問他:“那我該喜歡什麼?”
徐風堇歪頭晃腦,大言不慚:“喜歡我啊。”
趙鬱早已習慣他時不時調笑幾句,臉色不變,並未言語,又撿起一片枯葉放在程喬手中的竹編簸箕裡。
徐風堇瞥了圓弧簸箕兩眼,靈光一閃問道:“王爺,府中可有蹴鞠?”
趙鬱對雜物不知,程喬便道:“是有一套,你想要玩?”
徐風堇道:“世子進京,怎能讓人獨守宅院無所事事?總要招待招待啊。”
趙鬱道:“那便去吧,用不用調些侍衛給你?”
“不用。”徐風堇從書房溜達出來,握住趙鬱手腕,眨眨眼笑:“用不著侍衛,但王爺得跟著我去。”
趙鬱遺憾道:“這怕是幫不上王妃,本王不會蹴鞠。”
徐風堇拍拍胸脯:“無妨,今日就讓阿堇哥哥帶著鬱郎,大殺四方。”
鬱王府的練武場被趙鬱利用起來建了座藏書樓,本以為沒地方施展,徐風堇就此放棄,誰成想他另闢蹊徑,帶著眾人去了王府後院的小山坡,坡上紅廖隨風,有一處空地,程喬與岑靈抬著竹門架在左右兩頭,中間撒上白灰做線,便成了個簡易的蹴鞠堂。
鬥雞走狗,六博蹴鞠本就是民間娛趣,並不少見,此時場上分為兩隊,一隊是還沒理清自己情感的蕭笛與隨從,一隊便是被迫換上綢白勁裝額系緞帶的趙鬱與抬腿顛球的徐風堇,也給程喬安排了堵門,又讓岑靈站在一旁鼓勁兒。
趙鬱道:“場上就咱們兩人?對他們八人?”
徐風堇將竹球撈到手上,搭著趙鬱肩膀,他此時束起長辮馬尾,眉目清冽,利落颯爽:“王爺別怕,再來八個我也照樣能踢他們個屁滾尿流。”說著眼放光華,顯然已經把蕭笛那方看做板上魚肉。
竹哨聲響,程喬堵在球門心急不已,他覺得此次必輸,畢竟寡不敵眾,全賴徐風堇逞強,今兒個輸人都要輸到藩外去了,他看了一眼岑靈,見往常低眉順目謙虛有禮的一個人居然也信心滿滿,不禁招人走進一些問道:“你真當徐風堇能贏?”
岑靈疑惑道:“為何不能贏?”
程喬細數人頭,讓他認清形勢嚴峻,憂心道:“敵人可是有八個,再說我們王爺又不怎會,還全憑他一個人翻雲布雨?他是會絕世武功?還是會江湖雜耍啊?”
岑靈道:“全都不會。”
“那豈不是完了?”
岑靈忙擺手:“不會不會,程喬哥安心,阿堇有一門技藝,極耗體力,以前聽說,三娘為了讓他每次表演能堅持長久一些,便讓他多練腿上功夫,拿蹴鞠當了功課,旁人都習琴棋書畫,只有他踢竹球,有時大夥兒閑來一起玩,十幾人一隊也能被阿堇欺負。”又尷尬笑笑:“後來便沒人和他玩了。”
程喬一時好奇:“什麼技藝?”
“是阿堇母親留下的......”話沒說完,就聽徐風堇大喊:“程喬堵門!球若進了你家主子要罰你半年月錢!”
何時說過這事兒?!
程喬猛地回頭,只見圓滾滾的竹球已經傳到蕭笛腳下,蕭世子活動一番腦子竟清明不少,左右覺得徐風堇是在誆他,又見他與趙鬱相處自然,根本不像作假,心裡又氣又急,只想在這場對決中贏回面子,可剛跑出幾步,就被徐風堇直追而上橫插一腳, 他左閃又避靈動非常,頃刻之間便將竹球攔下。
戰況如火如荼,只有趙王爺懈怠異常,一副公子模樣跑起來都姿態儀人,東屬幾人起初還會防他,見他確實不會,便全數包剿徐風堇,徐風堇膝上顛球,透過人影縫隙對上趙鬱目光,突然將竹球挑高,雙腳躍起頭頂抵球,嘴上道:“鬱郎!接著!”
趙鬱依舊若朗月清風不急不躁,待半空拋來竹球,也不躲不閃,那球彷彿長了眼睛,急旋而下卻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腳面之上,還不待蕭笛那方反應過來,只見趙鬱勾球轉身,迅猛穩準,一腳破門。
徐風堇沖過眾人歡呼而來,距離趙鬱幾步遠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架勢,趙鬱猶豫不急,只覺清風拂面,腰身一緊,便被人滿滿當當撲入懷中,徐風堇額角冒汗,仰臉道:“就知道你嘴裡沒句實話,大騙子,騙人精。”
趙鬱垂眸,不自覺便幫他擦了擦額角細汗:“確實不太會了,有許多年沒有玩過了,還是小時候......”
徐風堇道:“我就猜王爺肯定玩過,那王爺小前兒還會什麼?不是我吹,我可什麼都會兒,你若哪天想起來要玩,我便全都能陪你玩上一遍。”
趙鬱怔道:“你......不是說要招待蕭......”
徐風堇笑眼彎彎,趴在趙鬱耳邊噓聲道:“他不過順帶而已,我只想找些幼年趣事,與王爺一起球堂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