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前夕籌備許久,但實際擺宴也只有接風一天送行一天。
徐風堇賴在書房沒走,等著趙鬱一同吃飯,趙鬱執筆畫畫,徐風堇就趴在桌案對面託著腮看他耳垂那點紅暈漸漸消退。
兩人面上平平,各自心中卻都不知想些什麼。
趙鬱原本畫了半副蘭草,輾轉幾筆卻變成一朵紅梅,徐風堇再是沒有學問也覺得有些不對,便道:“王爺是不是蘸錯墨了?”
趙鬱手上一頓,只見筆下春劍荷素驀地生出點點紅霞,不自在笑道:“沒錯,本王正是要畫梅蘭竹菊。”
徐風堇僅會畫個烏龜王八,不懂便不多說,只是覺得蘭花叢中莫名伸出枯枝梅樹,顯得雜亂無章。
莫非趙王爺面上淡淡無波,心中卻已驚起濤駭浪?徐風堇挑挑眉梢,打量許久,看不出任何端倪,便道:“王爺,咱們什麼時候去吃飯?”
趙鬱問: “王妃餓了?”
徐風堇點頭:“饑餓難耐。”
“那待會兒便去。”趙鬱放下筆又道:“東屬人善酒善歌,上到八旬老翁下至五歲孩童,無不能喝。若是蕭世子敬你,你便少喝一點。”
徐風堇做鬼臉道:“他才不會敬我,他恨不能把我當做擺設。”
趙鬱笑道:“那也要看你是真擺設,還是假擺設。”
夜色如幕,十幾檀木矮桌擺在花園闊地,排排燈籠高高掛起,燈面是上等白綢,薄如蟬翼,綢面用金絲細線繡著松鶴花鳥,不落俗套,又顯精雅,此時新月如鈎,舉杯抬眼,棋佈星羅,煜煜生輝。
蕭笛與趙徐二人對坐,舉杯對盞:“我再敬鬱哥一杯。”說著便一飲而盡,趙鬱淺點一滴,讓他坐下。
接著便是閑話當年, 蕭笛雖說能喝,但那架勢卻十分嚇人,一杯一杯從未停過,時不時掃到徐風堇,眼神竟然越來越哀怨,沒一會兒功夫便滿臉緋紅,身姿不穩。
徐風堇果真被當成擺設,也樂得自在,整頓飯全在吃吃喝喝,嘗遍了奇珍美味,菜品是他定的,專門選些沒見過的,吃得他驚奇不已,若不是岑靈不能上桌,恨不得跟他討論討論,怎就一碗濃稠白湯,便好喝得連舌頭都想一起吞下肚去?自個兒這碗喝完,瞥了瞥趙鬱那碗,見他與蕭笛說話,一點沒動,偷偷摸摸扯到自己手裡,三兩口下肚。
趙鬱發現也為時已晚,拿過那隻空碗道:“別喝太多,大補,怕是會上火。”
徐風堇舔舔嘴角問:“這是哪道湯?”
趙鬱道:“靈芝露筍湯,露是鹿……”
徐風堇眼前一亮:“靈芝那道?那我便再喝一碗!”
趙鬱說:“不行。”
徐風堇道:“王爺怎這樣小氣?對面那位世子都要把你的藏酒喝光了,你都不攔著。”
趙鬱蹙眉:“這怎能一樣?”
徐風堇說:“有何不一樣?”
趙鬱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人家遠道是客,王妃不要胡鬧。”
徐風堇難得掙脫,小聲道:“我怎就胡鬧,不過是多喝了碗湯,王爺與世子喝酒罷,我先退下了。”
趙鬱面上些許嚴厲:“王妃,不可不懂規矩。”
徐風堇只得老實坐下,瞧了瞧依舊喝酒的蕭笛,而蕭笛醉眼朦朧,也在看他,徐風堇不客氣地沖他翻個白眼,小聲嘀咕裡幾句,全被人看在眼裡。
飯後離席,蕭笛醉醺醺地被人攙扶著回房休息,徐風堇也回了內宅,像是不讓他喝湯,便受了天大的委屈。
程喬不知所以,為趙鬱更衣時便一通編排:“徐風堇真是不識好歹,王爺不讓他喝湯明擺著是為了他好,可他呢,氣性不小!”
趙鬱換了身輕便長衫,展開摺扇笑道:“那就去瞧瞧他不識好歹的後果。”邁出門檻又道:“對了,多拿些綿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