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不想,咱們回京就要被逼婚了,陛下讓您半月內必須回京,如今六王爺遠在邊外,貴妃又在青州禮佛,趕上他們都不在京裡,馮老賊再在陛下面前多說幾句,說您二十又三,連個正妃都不娶,荒唐至極。”
“無妨。”趙鬱把摺扇放在桌上,取下腰間玉佩,示意程喬幫他寬衣,程喬不再多言將霜白長袍小心放進行李,又拿出一套紺青祥紋放在床邊。
第二日一早,趙鬱便帶著程喬去了木蘭巷。
臨安秀美,白牆灰瓦翼角翬飛,程喬拿著袁掌櫃畫得簡易圖紙,跟趙鬱走了條清雅小路,正直夏初,細柳扶風,鳥叫蟬鳴。
前幾日落了雨,牆角青苔翠欲鮮亮,本是瞎走,誰想這條小路竟別有洞天,牆面刻著壁畫,先是《黃鶯呼春》接《百鳥朝凰》畫完林鳥又是《梅蘭竹菊》對《富貴牡丹》,再往前有了人物,婀娜多姿,儀態萬千。當今聖上是位繪作大家,民間也多以書畫見長,城內有不少這樣的巷子,開始只有一人作畫,大家瞧著新鮮徵兆效仿,漸漸成了一景畫廊,就取名玉堂畫坊。
畫得大多直白,也有個別隱晦,有好有壞,參差不齊,程喬跟著瞅也瞅不明白,他認字不多,指著一副圖問:“爺,這兩人做什麼呢?名字叫初遇圖,可這二位都七老八十了,再怎麼初遇也晚了吧。”
趙鬱執扇點牆面,看著譯文道:“這是幅憶初遇圖。”
畫上正是一對老夫老妻,十幾歲在山間相遇,一見情深,結為連理,恩愛百年,年邁時憶起初遇,便在院中竹林,防起那年的模樣,丈夫拱手問理,妻子含羞低眸,碰巧牆角豎著幾根竹子,也算應景。
程喬剛要開口細問,就見那幾根竹子莫名地晃動起來,他趕忙擋在趙鬱身前:“王爺小心!”
趙鬱站在深巷抬頭,只見灰土瓦上扒著一雙手,“嘩啦啦”幾聲三四根竹杆倏然倒地,牆頭先是攀上一條腿,緊接著又冒出顆人頭。
此時晨陽高懸,青街長巷迸入金光,趙鬱看著那人,宛如簷瓦生花,那人也在看他,似如瓊枝落雪。
“你是什麼人!”程喬吼道。
“你管我是什麼人。”徐風堇挪開目光,側耳聽聽身後動靜,他這些年的好運像是被揮霍一空,昨晚前腳剛出了清樂坊,後腳就撞見腫著臉外出鬼混的李思達,趁著夜黑風高蹲在犄角旮旯躲了一宿,一大早又被翻出來,被追著跑到玉堂坊,卻忘了這邊處處都是死衚衕,徐風堇從牆頭上順著沒倒得竹竿爬下來,剛要跑,就見一道身影從眼前竄過。
程喬急吼吼地罵人莽撞又忙問道:“爺,沒撞到您吧。”
趙鬱說:“無事。”
徐風堇心道:無事個屁。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手裡顛顛,猛地砸向那道飛奔的身影,待人踉蹌幾步,又撿起地上的竹竿,對著人頭頂一通亂打,頗有餘三娘拿著雞毛撣子揍他的架勢,那人被打得耳鳴目眩倒地不起,徐風堇又上前補了幾腳,從他手中揪出一塊玉佩。
趙鬱低頭瞧瞧,那塊玉佩正是自己的。
徐風堇拎著玉佩溜達過來,問趙鬱:“這是您的?”
趙鬱說:“正是。”
徐風堇道:“不錯,看著挺值錢。”
“大膽!”程喬道:“這可是禦……這可是無價之寶!不是用錢能衡量的!”
徐風堇驚駭:“這麼值錢啊?那我幫你們搶回來,你們是不是要謝我?”
趙鬱道:“這是自然。”
“打算怎麼謝?”徐風堇沒等他開口,又道:“這玉佩如此珍貴最少也得給我黃金千兩吧?”
黃金千兩?!簡直是獅子大開口!程喬氣得當場就要罵街,徐風堇哂道:“但我為人實在,沒事就喜歡助人為樂,就算您給我黃金千兩,我也抵死不收。”說著把程喬擠到一旁,靠近趙鬱,將玉佩遞到他手上,好心道:“您穿得也太招搖了,金線繁紋的,玉堂坊的破畫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就差腦門上貼著“我是外地來的有錢人快來搶我”,八成一早就被盯上了,多虧了是我機靈敏銳,身手不凡,才幫您搶回了無價之寶,這要是沒我,後果可不堪設想……”
“當然,我不要錢也不邀功。”徐風堇盯著趙鬱莞爾笑道:“但我幫了爺,爺是不是也得幫幫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