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是來了,可是彼岸卻再一次地被關進了天牢。
那日她故意支開蘇鐵是為了給他留一條活路,因為她知道她會遇到倪容,只是讓她沒有想到,她還是敗給了這個號稱從未遇到過敵手的京衛司指揮使。
在她作為彼岸的這段日子裡,她第一次嘗試了失敗。
與她同行的鈴蘭與紫藤皆被活捉,任務以慘敗告終。
朝廷的天牢可比陰陽殿裡的地牢幹淨舒適多了,至少還有草蓆與天窗,陽光從窗外灑下,將昏暗的天牢照得透亮,彼岸靜靜地躺在草蓆上,頭發淩亂,灰白的囚衣上有數處血跡,這是在與倪容過招時留給她的傷口,蒼白的臉頰卻是少見的淡然。
刑部在對她提審的時候,她毫不掩飾地供述了自己刺殺的罪刑,雖然她又多了一條死罪,卻因為對罪刑的招供也因此免了刑訊之苦。
就在她被關進天牢的第二天,煜王帶著眾人來了。
楚淮睿帶著雲實和雪彤兩人已經順利地從陰陽殿出來了,早在彼岸進城之際,煜王的貼身近衛籍安帶領王府中請來的七名江湖高手,再聯絡陰陽殿附近州府的五百官兵,直接殺進了陰陽殿。
即便陰陽殿地處偏僻,林間有終年不散的迷霧和陷阱,但是有彼岸之前準備的地圖指引,也是有入無人之境,來去自如。
當時場面非常混亂,楚淮睿又是唯一不會武功的,遇到這種場面就像砧板上的蘿蔔一樣,好在有雪彤與雲實的一路掩護,才讓他平安地與籍安會合。
雖然陰陽殿中十大高手在江湖上都複有響當當的名氣,這箭木更是有一人可抵千夫之勇,但雲實也不是吃素的,聯合著另一名江湖高手,與箭木大戰了幾百回合,最後將箭木活活地刺穿了胸膛,他連到死都不敢相信這雲實居然也會背叛陰陽殿。
雪彤跟隨彼岸習武六年,武功雖然不及陰陽殿內的高手,但在這場紛爭中易能帶領官兵殺出一條血路來。
之前她未反抗而被普通陰陽師帶進殿來,不是因為武功不濟,而是她想替父母報仇。
在她十歲那年,不過是因為父親醫治了一位被陰陽師追殺的傷者,結果引來了一群陰陽師將父母給滅了口,當時她躲在米缸中,從縫隙裡親眼看到父母的鮮血從體內灑了出來,滴落在她躲藏的缸蓋上,從縫隙裡滲了進去,滴答在她的臉上。
那時就在她發誓,一定要替父母報仇,失去父母的人生活至此無依,一直流浪在大街上,直到有一天年幼的小雪彤見到了從屋上飛簷走壁有如神人一般的落葵,她便下定決心拜落葵為師。
起初雪彤便不知道落葵就是陰陽師,一直以為她是行走江湖無門無派的俠女,便將父母被陰陽師滅口的事告訴了落葵。
落葵在知道雪彤的身世後便已然起了殺心,因為陰陽師行刺向來要斬草除根,否則不合殿規,也不合一個刺客該有的狠心。
可是當時想起父母無故被害的小雪彤哭得稀裡嘩啦,好不可憐。
陰陽殿裡的陰陽師平時訓練有素,哪怕是犯了錯被上級責罰,也絕對不許哭出聲來,所以從來沒有人敢在落葵面前哭得如此悽慘,哪怕她自己都不曾流過那許多眼淚。
落葵一時心軟不但答應收她為徒,還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
小雪彤雖然吃驚,但卻是恩怨分明,落葵沒有殺她父母,她便不會加以怨恨,而是一心一意跟著落葵學武。
落葵還將小雪彤重點保護起來,偷偷地傳授她武功,還不讓陰陽殿中任何人知道,哪怕姐姐茯苓。
如今早已成人而且練就一身高強武功的雪彤雖然已經不記得具體殺害父母的陰陽師是哪幾人,但只要能多殺一人便算是全了父母的在天之靈,算是替父母報了仇。
陰陽殿的戰況史無前例地激烈,雙方雖然傷亡慘重,但最終以陰陽殿失敗而告終,毛甙、莨菪、海芋及四十多名陰陽師被活捉。
只是讓楚淮睿沒有想到彼岸這邊的計劃失敗了。
彼岸這邊的任務就是拖延時間以便吸引殿主的注意力,再借機調走殿內的一部分高手,將陰陽殿內的力量抽去一半,便於籍安行動,保護殿內三人的安全。
所以彼岸這幾日在城外逗留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因為她知道裴江根本不會來,煜王這邊早就有人告訴裴江城外有陷阱,只要裴江一天不上當,彼岸就有理由繼續逗留,殿主就會繼續關注此事而忽略掉他一直引以為傲的陰陽殿防衛。
在出任務臨別之際,楚淮睿曾千叮萬囑彼岸,如果遇到倪容就躲,可是彼岸便沒有躲,在行刺裴江的時候倪容恰好也在旁邊。
倪容當時手中拿著宵練劍,此劍為上古神劍,削鐵如泥,銳不可當,彼岸心知此劍的厲害,第一次帶兵刃上陣,打了近兩百回合,彼岸手中利劍被宵練斬斷,身上多處被劍氣所傷,非但如此,她還受了倪容近乎十成的掌力,當場吐血不止,若不是煜王及時趕到,攔著沒讓倪容下死手,她已經命斃當場了。
礙於彼岸是欽犯的身份,朱翕不得不將彼岸轉交刑部審理,彼岸又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才得以保全性命在天牢中。
按照律令天牢死囚禁止任何人探望,但這刑部尚書極其的通情達理,又受過煜王恩惠,如今煜王想要帶人去見彼岸,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彼岸瞧見他們都過來了,臉上扯出一絲苦笑,勉強著要坐起身,可五髒六腑卻被扯得撕裂般的痛,一股腥甜直往口腔裡沖,彼岸咬牙硬吞了下去,蒼白的額頭上瞬間泌出細細的汗珠出來。
朱翕準備去扶,楚淮睿卻快人一步趕過去將她羸弱的身體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肩上,彼岸實在再沒有力氣去掙紮去避嫌,只能將痛得撕心裂肺的身體無力地依附在楚淮睿寬大厚實的肩膀上。
雪彤將拿來的一件極厚的羊絨鬥篷給她披上,彼岸人感覺冰冷的身體瞬間暖和多了。
隨後雪彤拉起師父的手臂欲給她把脈,彼岸卻反手一轉給掙脫了。
彼岸內傷有多重她知道,就算怎麼調養也回不到以前了,何需他們跟著她一起傷心。
雪彤求道:“師父,就讓徒兒看看您的傷勢吧!”
雪彤小時候,在父母還沒有過世的時候,家裡是開藥鋪的,父親是當地有名的醫師,雪彤從小就跟著父親耳濡目染了一些,後來父母雙亡,她拜彼岸為師後,又跟著藥鋪裡的大夫學過一些診脈斷病的學識,後來彼岸重生後,她便放棄了學醫,開起了胭脂鋪,畢竟一個女兒家開醫館多有不便。
“聽話,讓雪彤幫你看看。”扶著她的楚淮睿雙眼中透著絲絲的焦灼。
“你們放心。”彼岸深深地吸了幾口涼氣,讓這股涼氣直達心肺,減緩痛苦,“他倪容再厲害,我彼岸也不是好惹的,我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敷點藥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