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成年人已經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娶妻生子,共享天倫,可以拜入仕途,成為人人敬仰的貴人,可以遊覽名山大川,嘗遍天下美食,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亦可以尋一方安土,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總之這一切不管喜和憂都是在為自己而活,才不枉此生。
可是你呢,給人家當了整整十八年殺人的工具,最後只剩下一副漸老的殘軀,一代新人勝舊人,當後輩們奮起追上你的步伐後,你就徹底成了殿主的一顆棄子,不殺不放,將你關在那永無天日的地牢中與蛇鼠做伴,直到將你活活餓死,這樣的先例不用我說想畢你應該也清楚吧!
一生為他效命,成為他殺人的刀,失去人生意義也就罷了,卻無法落得個善終,難道你就甘心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憑什麼他就要壓制別人?”
“祭司大人,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蘇鐵此刻終於不再像一個木頭人了,他詫異於彼岸身為陰陽殿首領,居然也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也是驚訝,一雙眼神睜得老大。
彼岸趁熱打鐵地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是替你不值,好好的人生就這樣被一個人給毀了,難道你還希望再活第二次?”
“我對人生本來就不抱什麼希望,將來如果真到了要與蛇鼠做伴的地步,那我也無話可說,大不了咬舌自盡,尋求個痛快的死法。祭司大人今日這一番話我就當沒有聽見,以後切莫再說此胡話了。”蘇鐵帶著警示性地說完,然後轉身進了身後的破廟。
她剛才怕蘇鐵瞧見她身上的異樣,一直強撐著,等他一走,她重重地喘了口氣,捂著胸口輕輕地咳了兩聲,然後從懷裡掏出一隻小藥瓶,這藥是楚淮睿在她臨走之時給她的,就是怕在執行任務的途中突然犯病。
誰知果然不幸被楚淮睿言中了。
彼岸回頭瞧了瞧身後,確定蘇鐵沒在偷看之後,倒了兩粒藥丸出來服下,然後快速地將藥瓶收好,待自己氣息稍穩之後,才轉身進了破廟中。
彼岸現在終於體會到當初吳千蕊的心情了,像她這種油鹽不進的人確實很難對付,剛剛把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如今只能硬著頭皮努力一下。
蘇鐵靜坐在破廟角落打坐。
彼岸看了看天色,此時已近掌燈時分,如果她沒有猜錯,這城門應該已經關閉了,別說鈴蘭還沒有回來,就連一心想抓她的裴江也沒有出現,周圍死寂一片,也不像有人暗中潛來的樣子。
看樣子這場大戰要延後了,彼岸冷冷一笑,好在可以延後,否則此時動手只有輸。
彼岸轉身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坐了下來,她體內的寒疾雖然有藥壓制著,還是小心些為妙,遂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調整氣息。
“我知道殿中規矩森嚴,殿主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如果一旦發現人叛變,那將是會比死更難受的下場,如果我沒有絕對的把握,是不會跟你說這些話的。我可以跟你打一個賭,裴江明日仍然不會出現,如果此話應驗,你不妨考慮我說的話,出手幫我,我保證事成之後,你就能恢複自由身,到時天高地廣任你飛,你這輩子愛怎麼活就怎麼活。”
殿主如果真是借刺殺裴江為由要害彼岸的性命,那麼他一定會想辦法阻止彼岸完成任務,所以關鍵就在於裴江是否會出現了。
彼岸睜開眼看了看蘇鐵的反應,卻瞧這人依然閉目不言,便起身去了身後的一間耳房休息,她也不怕這蘇鐵知道她的秘密後逃走檢舉揭發,因為她自出來就沒有打算再回陰陽殿,對於她叛變的事殿中人遲早是要知道的,至於殿中那三人,楚淮睿已經想到了脫身的辦法,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五天可行,十日最好。
鈴蘭直到次日早上才回到破廟,她為了顯示自己的殷勤,挑衣服太過認真,誤了出城的時辰,等她到城門口時,城門已經關閉了。原本打算等她的衣物回來禦寒的彼岸苦等了一晚,沒著點凍死。
次日鈴蘭一回來,彼岸強裝鎮定地站起身來,然後用牙齒咬紅了蒼白的嘴唇,讓自己盡量不要露出病態,披上了鈴蘭為自己精挑細選的絹花鬥篷。
又看見鈴蘭提著個袋包子,彼岸便將心中的怒火給撤了,反而誇她機靈,還知道帶早餐過來,彼岸從袋出拿出一個包子,先是遞給了剛剛走過來的蘇鐵,然後溫柔一笑,“一定餓壞了吧,先吃點東西。”
沒有辦法,既然要收買人心,就必須給人家好臉色,要讓他體驗到情感方面的關懷,這樣才能更有效地說服對方。
這是楚淮睿教的。
彼岸原本對此很不屑一顧,想她堂堂祭司大人,怎麼能幹這種類似於“諂媚”之事呢?
不過彼岸今日見蘇鐵眼窩深陷,顯然昨晚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作為一個刺客來講,必須適應所有的環境,這樣才方便潛伏,而蘇鐵可有十八年的行刺經驗,所以絕對不是因為這裡的環境不好導致的睡眠不足,想畢他對彼岸昨日說的話有些動心了,故此思考了一整晚吧!
對於一個將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的人,彼岸覺得還是有必要給予其關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