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結含淚道:“不是……我怕……我怕他……入宮……做……做……”太監兩個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張群卻是誤會了,哭笑不得的道:“休說孔郡王風華絕代,便是他生的醜,明辰也太小了啊。”
方如結搖頭,哽咽道:“明辰他父親……”
張群立刻垂下眼,念起趙俊峰,至今都心如刀絞。半日,沙啞著聲音道:“不會的,陛下早已取消宦官,宮中如今的都還是陳朝逃過來的,離了宮無處可去,陛下方留在身邊使喚。”
方如結哭出聲來。
張群回過神,溫言勸道:“梁朝女子當家,夫人滿腹才學,可多出去走走,或有機緣。再則夫人年輕,朝中青年俊彥頗多,尋個伴兒也是好的。”
方如結搖搖頭:“陛下不許人守寡,我是知道的。然我實不想再嫁。我無父兄,兒子年幼。無人逼迫我守節,只我想清清靜靜的過日子。倘或陛下問起,還勞叔叔替我分辯,切莫累的叔叔與明辰受責難。”
張群勸不動,只得應了。
昔年鄂州王天下聞名,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而今的趙家,遠不如張群值錢,難有多少人關注。趙明辰悄悄的入了楚王府,沒怎麼跟同齡人玩過的鹹臨好似得了珍寶,鎮日裡帶著滿應天的瘋。兩個孩子處的不錯,兩家府邸自然開始來往。竇楚兩家曾在洞庭湖上打生打死,現都成了梁朝的子民,也算有些淵源。兩家主母漸漸說上了話,成了手帕交,聊解寂寥。
九月底,閣臣方堅上本奏請遷都。隨著北方自然環境日趨惡劣,經濟重心南遷是不得不面對的現實。作為皇帝,不能只考慮南方的舒適。須得直面北方的風沙,迫使資源固守北方,以溝通南北,控制全境。
而應天本就只是臨時都城,其地理位置遠不足以支撐大一統的王朝。陳朝舊都則不然,他處在季風交界帶,緊連著草原,有助於培養騎兵,這在農耕文明時代尤其重要。弱宋的原因之一,便是失去了燕雲十六州。且,那處可鉗制東北,謹防少數民族崛起威脅中原。陳朝留下的大運河,與海津的海運港口,可充分保障京城的物資。實在很難找出比它更好的定都之地了。遂管平波爽快答應,並命虎賁軍新拆分出來的工程部隊北上,興建新都。
最先要動的是皇城。陳朝的皇宮跟管平波那時代的故宮相差彷彿。無數的宮殿房舍不提,城外還有好幾個皇家園林,光看面積就覺得燒錢。管平波這等小氣吧啦的皇帝堅決不能忍。吩咐朝臣道:“面積減半,我要那麼寬的院子作甚?屋舍也犯不著那麼多。能用磚頭的不要用木頭,木頭不是蟲蛀就是腐朽,維護起來全是錢,且破壞自然生態環境,造成水土流失,山洪頻發,百姓流離失所,賑災又是錢。還不如用磚石結構,一勞永逸。”
工部尚書李隆仁糟心的想,全石頭的房子那是給死人住的。
方堅也勸道:“陛下省儉是萬民之福,然如此削減,恐住所逼仄,殿下們活動不開。”
管平波道:“房子不夠就往高了蓋。蓋兩層、三層。怎麼蓋,叫學土木工程的去研究。我們一家子能要多寬的房子?修那麼多空屋子,不是明擺了告訴子孫後代,可勁兒納妾麼?沉迷美色去了,還治什麼國?屋子不必太多,學堂要修起來。省出來的面積除去各部辦公以外,要似現在一樣,有試驗田,有各類實驗室。規劃出來,就叫皇家科學院吧。凡理、工、農、醫皆設專門部門,稅收裡截流款項,與他們研究,給他們獎勵。”
戶部尚書侯玉鳳道:“陛下,北方凋敝,戶部稅收先得就各地水利工程,恐怕暫抽不出錢糧。”
管平波想想北方的局面,嘆道:“罷了,先從內庫走賬吧。”
白蓮心疼的道:“陛下生活太清苦了些。”
管平波笑道:“那就都給我趕緊賺錢,天下富裕了,還能短了我的用度不成?行吧,先把京城圖紙畫出來給我瞧瞧。工部的官員多費心,下水道給我整好了,我可不想似陳朝那般,一下雨六部都泡在臭水裡辦公。”
方堅補充道:“還有城裡的垃圾要先想好怎麼處置。”
管平波想了想,道:“垃圾倒不甚多,關鍵是人畜糞便。從軍中調幾個數學好的出來,算算人口增長數率與耗肥,看再哪處弄個煙草基地。煙草利大且極吃肥,比例合適的話,京城百姓即可避免糞老大的挾持,少層盤剝,日子更富足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馬屁不斷。管平波聽的耳朵起繭,早麻木了。她孕吐反應劇烈,大致定了個方向,就把細節丟給了臣下們去操持。她是正經底層爬上來的皇帝,哪樣么蛾子沒見過?所謂垂拱而治,前提是真正的幹過實事,知道國家從底層到高層如何運營。方能明辨忠奸,震懾朝臣。
一旦皇帝有認知盲區,下頭人便有極大的操作空間。把皇帝賣了個骨頭渣子不剩,還覺得丫是個好官。王朝中後期的皇帝容易被朝臣架空擺布,正在於此。所有領導中,基層裡真刀真槍幹出來的最恐怖。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他們是真的什麼都心知肚明。
工部的人默默退回部裡,心想管平波怎地連糞老大都知道?真特孃的太難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