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冊封
賀賴烏孤的戰報八百裡加急馳入姜戎京師。伊德爾震驚的看著戰報上羅列的傷亡與損失,久久不能言語!他不至於把虎賁軍當盤菜, 卻從來沒想過, 虎賁軍能強大如斯。如果說賀賴烏孤的第一次交鋒是因他錯信了管平波, 那麼第二次交鋒便是實實在在的實力差距。
伊德爾一直以為, 紹布與查幹巴日的戰亡, 是因中了圈套。至此時方才明白,若沒有那個圈套,只怕紹布都殺不進潭州城。伊德爾揹著手, 暴躁的在殿中來回走動。竇向東中風了,蹬腿是早晚的事。阻不了管平波的皇後路, 便阻不了管竇兩家的聯盟。郭昊空想的那些小人伎倆, 在實力面前,不堪一擊。因為與管平波反目會死, 而聯盟能活。竇宏朗沒蠢到家的話, 他知道該怎麼選。
南北劃江對峙的局面竟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形成了!伊德爾腳步一頓,如鷹的眸子冷冷的盯著掛在牆上的輿圖, 蒼梧等地不值一提, 然淮陽與江南缺失,如何能叫天下?可騎兵佔不了優勢的話, 又要怎樣才能奪取江南?伊德爾的拳頭重重砸在案幾上, 低喝道:“請太子來!”
裝死的太監低眉順目的退出了大殿,不一時, 太子布日古德進了門。伊德爾面無表情的道:“陳朝火器營的工匠在何處?”
布日古德怔了怔,有些想不起來, 忙道:“兒子去查查。”
“立刻!把所有火器的工匠都帶入京城!”伊德爾沉聲道,“包括虎賁軍的工匠,不惜一切代價,策反他們!”
聽到虎賁軍三個字,布日古德一凜,果斷的應了聲:“是!”
被姜戎唬的魂飛魄散的楚朝工部,聽聞管平波看上了江北的土地,欲做駐軍之所,而不是帶著大軍回蒼梧,喜的屁滾尿流。以不合官僚體制的速度飛快的拆遷。當然,被姜戎打過草谷的地界,本來也不剩多少居民。戰亂來臨時,人命草芥不如。短短的半月光景,應天城外的死亡人數不忍統計。江北的街道上,江南民居特有的秀麗不複存在,只剩斷壁殘垣。就如虎賁軍的潭州城。那般繁華需要上下齊心、汲汲經營多年才能奠定,毀壞卻只用一瞬間。
唐春榮抱著柴禾,低著頭小跑著往廚房而去。虎賁軍漫天煙塵的大工地上,每個人都忙碌非常。她什麼都不會做,生怕再次淪落,只好主動跑來廚房打下手。曾經的華服被剝掉,很長一段時間,她再不需要衣服。不料峰迴路轉,她被套上了軍裝,成為了虎賁軍中的一員。
把柴禾放到指定的地點,唐春榮累的癱倒在地。做俘虜的經歷摧毀了她的身體,讓她變的比做郡主時還要無用。唐春榮靠在柴堆上,眼淚撲撲的掉。她再也不是郡主了,父母兄弟不知道零落去了何方,昔年的養尊處優好似黃粱美夢,睜開眼便回到了現實。艱難的支撐起身體,卻又一個踉蹌,栽到了地上。厚實的大手把她從地上扶起,唐春榮回頭看到個男人的臉,嚇的後退了好幾步。
憨厚的戰兵原地立定,擺著手用字正腔圓的官話道:“你別緊張,我沒打壞主意,我們虎賁軍的軍紀很嚴的,你別怕。”
唐春榮咬了咬嘴唇,她們初入虎賁軍時,盼望的是他們比姜戎和氣一點點就好了。她們沒有一個人想到,還有再次做人的機會。所有的戰兵都被勒令不許驚嚇冒犯她們,才有眼前人慌亂的解釋。可她依然會害怕,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又重回地獄。
炒菜的大媽拿菜勺打了下戰兵的手背,笑罵道:“送完東西就出去,廚房本來就窄,別在這裡礙事。”又對唐春榮爽朗笑道,“搬不動了便歇歇,別逞強。你是讀書識字的人,將來去學裡做先生,犯不著練力氣。”說著不知從哪裡摸了塊糖,塞到她手裡,揮揮手道,“去吧,去玩吧。”
唐春榮看著手中的糖,才收的眼淚再次決堤。她曾經不喜甜食,王府中的食物總是甜膩的,尤其到了夏天,半點提不起胃口。但此時在六月的廚房內,她飛快的把糖含進了嘴裡,甜進了心底。
大媽揉了揉她才剪的短發,道:“別哭啦小郡主,我們雖然有些累,但你習慣就好。外頭好多人想進來都不能呢。”
唐春榮抽噎著道:“我不是小郡主。”
大媽不以為意的道:“不是就不是,郡主又不是甚稀罕物事。我們的郡主那會子帶著同學往廚房偷吃,還被我拿掃帚攆過呢。”
唐春榮瞪大了眼,又聽大媽長長一聲嘆息,還當她要感傷什麼,卻是聽她道:“甘臨郡主出師了,她再來偷吃的,我可打不過她了。”
唐春榮:“……”
“噯,我要炒菜了,廚房越來越熱,你別待著,你不慣這裡,仔細中暑。現在的藥可得緊著受傷的戰兵用,沒藥吃硬扛著難受。”大媽又摸出把瓜子放到唐春榮的口袋裡,“走吧,丫頭。”
唐春榮不好再留,低著頭往外走。運氣很是不好,正巧撞見了巡視的孔彰。二人一照面,唐春榮又難以抑制的哆嗦不停。她無法忘記端愨姑姑被強行拖出宮時悽厲的慘叫,更無法忘記姜戎騎兵滅了陳朝後自己噩夢般的經歷。巨大的落差讓她深切的明白權勢的力量。當年皇家能對孔彰肆意淩。辱,在尊卑顛倒之時,孔彰便可對她生殺予奪。螻蟻尚且偷生,唐春榮當然還想活。
上位者不可輕易表達喜怒,因為永遠無法避免身邊混有小人。這就是為什麼孔彰發過脾氣後,管平波必須得刻意關照唐春榮的原因。如果管平波有丁點的疏忽,唐春榮只怕已經悄無聲息的死了,鍋還得扣在孔彰頭上。虎賁軍並非世外桃源,一樣有權力爭鬥,一樣有蠅營狗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