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道:“此時與竇家翻臉,是叫姜戎漁翁得利;繼續合作,不說我自己,想必諸位也是心下難平。今日開會主要是為了宣講、討論編制,既李將軍提了竇家事,那便一起商議吧。”
孔彰道:“靜觀其變為上。”
韋高義鬱悶的道:“太憋屈!”
管平波無奈的看了韋高義一眼,幸而李樂安在潭州賑災,未曾參與會議,不然不定能炸成什麼模樣。然她是真的有所猶疑。橫亙北方的,但凡不是異族,她都不會如此糾結。
陸觀頤道:“二哥總是無辜的。”
眾人愣了愣,才想起陸觀頤說的二哥是竇宏朗。彼此對望,心中皆閃過疑慮,竇宏朗現就在應天,他真的一無所知麼?可在座的至少是中級將領,在管平波十年如一日的嘮叨下,自是知道打擊面越大越難凝聚人心。甘臨發的檄文,也只針對竇向東。跟竇家全面撕破臉是不明智的,只求逼退竇向東,倒是勝算更大些,也比較好與尋常的戰兵解釋。
管平波笑了笑,把話題引回正軌:“人員調整上,諸位有異議麼?”
人事排程從來敏感,管平波正心情不好,又沒什麼太大的意外,眾人齊齊搖頭。管平波不想討論竇家事,直接跳過,起身在黑板上用白堊開始畫車營的構造與設想。眾人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加入了布陣的討論。
雁州城內,竇元福摟著兩個美人,愜意的喝著酒。多年來,虎賁軍逐步蠶食雁州,待他驚覺不對時,已無法離開。父親在應天稱帝,卻遲遲不立太子,如果說他沒有困於雁州,大概會心生期冀。然而他在管平波的眼皮底下,父親再如此做,那便是……
竇元福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水,從咽喉滑入胃裡,有種別樣的爽快,想來這便是酒的妙處了。從十幾天前開始,雁州城內的氣氛陡然變的肅殺。竇元福被軟禁於此,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卻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有時候不免想,沒有一時沖動跑來雁州,又會怎樣?可惜時光不會重來,他只能在油鍋裡煎熬,在生的希望與死的絕望中不住的徘徊。
醉酒入夢,醒來時身邊的兩個美人已不見了蹤影。竇元福從床上爬起,不知為何,心接連的漏跳了幾拍,隨即見到了緩緩走來的張金培。張金培的腳步極輕,竇元福卻在沒來由的恐懼下,聽的格外分明。軟底布鞋踩在石磚上的聲響,好似巨大的能震傷他的肺腑。待到張金培走到跟前,竇元福已是汗流浹背。
兩個男人對望,竇元福吞嚥著口水,張金培環抱雙手,輕松的靠在了牆上,笑了笑,開口道:“竇正豪、竇高明、竇敬文都已上路,你有什麼想說的麼?”
竇元福猛的抬頭,宿醉的暈眩讓他瞬間就忘記了張金培的話,茫然的看著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張金培繼續道:“你老子不要你了。”
竇元福懵懵懂懂,張金培眼中恨意頃刻間化作烈火,熊熊燃燒。差一點點,虎賁軍的主將,就死在了竇家的陰謀下!管平波為了田威那死無對證的承諾,照拂了他整整十二年。他以為他能看著譚元洲與管平波共接連理、共治天下!誰料他看見的是管平波重傷,是譚元洲的亡魂。這一切,皆拜竇家所賜!
張金培猛的抽出苗刀,抵在了竇元福脖頸處:“我們苗家漢子,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總有一日,我會屠盡你們姓竇的全家!你且先行一步!”
竇元福終於聽懂了張金培的話,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刀鋒一點點逼近,竇元福的瞳孔驟然緊縮!隨即他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啪的一下,徹底斷掉了……
竇元福僵直的倒下,脖子撞在了張金培的刀鋒上,割出了半寸深的口子,卻不見鮮血飛濺。張金培方知他竟就這麼活活嚇死了。
回過神來的張金培大笑三聲,揮刀砍下頭顱,拎在手上,出門吩咐隨從通知北礦營,然後跨上馬,往巴州方向飛馳而去。他心裡充滿了報複的快感,不知竇向東看到被石灰醃製好的“兒孫滿堂”是何表情呢?可惜不能親見,真是太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