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嚇死
會議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明亮的天光照進室內。熟悉的人背光而來, 屋內所有人起立, 齊齊行了個軍禮。管平波大踏步的走到位置上, 立定、回禮、落座。這是管平波受傷以後, 第一次主持會議。每個人都有很多話想說, 但似乎又不知從何說起。
管平波眼神平靜的掃過每個人的臉,而後從容道:“太初三年延遲的總結,現在開始。夏文書, 把檔案發下去。”
夏文啟起身,在每個人的桌面上放了薄薄的幾頁紙, 上面赫然寫的是“虎賁軍第七次編制調整方案”。韋高義怔了怔, 他以為至少會先說潭州戰事。有些擔憂的看了管平波一眼,還沒緩過來麼?
管平波失血過多, 氣色談不上好。她臉上沒太多表情, 只道:“你們先看看。如有異議,即刻提出。”
李玉嬌率先翻開封皮, 快速掃過。待看見稽查司從鎮撫部遷出, 獨立為稽查部時,立時生出了近似“三十年媳婦熬成婆”的感觸。陸觀頤並未慢待過她, 然她多年積累, 也確實不想再屈居於人下。稽查性質極為特殊,但有絲毫掣肘, 便難辦事。如今徹底與鎮撫分離,她可名正言順的只聽從管平波的指令, 再好不過。
再往下看,為軍營編制調整。虎賁軍三郡,長官為定遠將軍;每郡三分,由參將鎮守。前飛水遊擊韋高義、前夜不收總隊隊長王海龍、前高山騎兵營遊擊李恩會分別出任嶺東、嶺西、蒼梧之定遠將軍。石茂勳、李樂安、楊文石則分別出任蒼梧郡湘北、湘中、湘南參將,嶺東嶺西兩郡亦分別設三位參將。夜不收亦分為總隊與分隊。總隊長張金培,級別與參將同;分隊長級別與遊擊同;隊員級別與千總同。以及前石竹知事方堅,前麗州知事白蓮,分別調回中樞。
孔彰升任車騎將軍兼參謀部長,著組建車營。餘者崗位編制只有略微調整,不便贅述。李玉嬌合上冊子,抬頭問管平波:“將軍的級別呢?按新政所述,營中車騎將軍一人,定遠將軍三人,參將九人,即軍中十四人可稱為將軍,您級別不明,恐易混淆。”
孔彰道:“不若以帥稱之?”
管平波笑笑:“太狂妄了,日常稱呼不變,職級為上將軍吧。”
天下烽煙四起時,動輒元帥大王亂飛,偏生管平波對稱謂壓的極狠,恨不得低調再低調。早年將軍就很不值錢,當年孔彰南下剿匪,沒撈著個總兵官,只掛了將軍印,眾人都道朝廷昏聵。到了虎賁軍中,能混個參將,都不知得熬多少年。石茂勳自不必提,李樂安與楊文石等,哪個不是老虎營時期就跟著混的?若非早年一窮二白,多半依靠肉搏,死傷慘重,像李樂安這等小輩,只怕連參將都摸不著。眾人不免有些委屈,就有石茂勳道:“將軍太自謙了。”
管平波淡淡的道:“漢地十八郡,我們唯有其三,遠不到舍下謙虛的時候。”
石茂勳摸摸鼻子不再說話了。
陸觀頤正色道:“昔年將軍僅為竇家侍妾,烈烈虎旗下,誰敢小瞧了她?趙猛倒是打著宋宗室後裔,實力不足,照例慘死在鐵蹄下。便是楚朝的那位聖上,若非姜戎於京師稱帝,亦不願早早登基。如今禮樂崩壞,想做什麼都隨諸君心願。你就是封自己為玉皇大帝,也無人有空來砍你的頭。然,是否名至實歸,各自心中皆有尺度。我們的路還很長,元帥也好,上將軍也罷,皆非虎賁軍最終的目的。那麼,只消能明辨級別,怎麼稱呼又有什麼所謂?”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沒了言語,廳內稍稍安靜了一會,孔彰開口道:“將軍,車營是什麼?”
管平波道:“以步制騎,用血肉之軀是難以抵擋的。故我整理出車、騎、人相互配合的一套陣法,將來用以抵禦姜戎。打仗與行醫類似,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竇家在前,可我們沒有半分防備,潭州就是下場。此事勞孔將軍費心。”
提起潭州,眾人皆是一凜。管平波垂下眼瞼,有些艱難的道:“潭州戰況詳情,想必諸位已經知道。有竇家算計之故,亦有我與譚將軍不查之由。前車之鑒後事之師,今日以後,你們將各奔東西。交通不便,不知何年能再見面。望諸位謹記潭州教訓,勇武與心細並存。”說著苦笑,難得露出些許脆弱道,“事不過三,我可再不想承受全軍覆沒之痛了。”
會議室裡再次陷入沉默。北礦營與潭州,一個是軍事中樞,一個是經濟樞紐,二者共同構建了虎賁軍的基石。而管平波與譚元洲,則互為犄角、互相扶持。如今虎賁軍上層的半壁江山灰飛煙滅,且不提眼下的損失,將來的戰略上亦有了巨大的豁口——虎賁軍從建設之初,就是打算用先進的火器對抗北方騎兵的。現火藥庫存十去其七,他們如何再攢出那多火藥來?藥“一硝二磺三木炭”,一硝三炭好說,木炭隨時都有,芒硝則是各地皆産,唯有硫磺,産量極其稀少,從陳朝時便多從琉球進口。虎賁軍雖打下了嶺東,有了出海口,海運卻還沒摸著邊。想到此處,新任的嶺東定遠將軍韋高義頓時覺得泰山壓頂。
突然,一直沒開口的李恩會問道:“將軍打算怎麼處置竇家?”
管平波實話實說:“我沒想好。”
眾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