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爾眸色如冰:“他去那裡作甚?”
“他帶了人來,應該是馳援潭州。”
伊德爾的手重重的砸在案臺上,漢人好奸計!故意露出破綻,而後設下埋伏,這分明就是所謂的甕中捉鼈。伊德爾火氣蹭蹭上揚,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竇!向!東!”說畢,大手揮過桌面,把筆墨紙硯帶盆景盡數砸在了地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伊德爾憤怒的握緊了拳頭,“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炎朝初立,草原來的蠻人還不曾建立完善的禮制,聞得皇帝震怒,太子布日古德匆匆趕來,進門頭一句話便是:“阿爹息怒!”
伊德爾眼中淚光一閃而過,他沉聲問倚重的太子:“調集兵馬,攻打應天要多久?”
布日古德頓了頓,才道:“阿爹,江南山巒起伏河流密佈,須得徐徐圖之。”南方不同於北方,騎兵完全發揮不出優勢,且竇向東不同於趙猛,他水匪起家,無數大船縱橫長江。對於攻打南方,水路控制尤為要緊。而炎朝從西向東,再由北向南推進,至今已連續徵戰三年。以疲軍攻打雄踞半壁江山的竇家,布日古德沒有十足的把握。他進門前便聽傳信的人把紹布遇險之事說了個大概,見父親正惱怒中,便扭頭問虎臺:“你可知大哥為何要信竇向東的話?”
虎臺一時踟躕,不知從何說起。他是紹布的親信,不然早似那些逃跑的人一樣,投奔了別的首領。姜戎不同於漢人的朝廷,漢人的朝廷講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姜戎卻是講部落的。最大的自然是大單於伊德爾,其次還有皇後的母族賀賴氏,以及諸如莫葫蘆、出連、阿伏於等六大部族。
紹布從北往南,一直打到鄂州,他在前,查幹巴日跟著善後。而挨著他們的西邊三秦之地,正是莫葫蘆家的地盤。那夜的爆炸,嬌貴的戰馬幾乎損失殆盡,光憑著兩條腿,跑到了三秦,哪裡還有繼續北上的心思?何況報喪這等事,極容易被遷怒。虎臺若非跟著紹布長大,難以取信於人,恐怕也不敢回京。
他本就害怕,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少不得又要把查幹巴日截了信件說上一回,簡直好似專門告查幹巴日的狀。莫說查幹巴日已經沒了,便是他活著,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說三道四的。腦子飛快的轉,想著怎麼才能避重就輕。
布日古德耐心有限,催促道:“不想死的話,快說。”
虎臺打了個激靈,磕磕碰碰的道:“姓竇的說他的兒媳婦生了二心,不能留了。潭州有錢又有火藥,下著雨,他們的火藥打不響,只要將軍肯去,定能輕輕巧巧的打下。將軍想……想要火藥……所以……”
冷靜下來的伊德爾眯了眯眼:“潭州駐軍死了嗎?”
虎臺忙不疊的點頭:“潭州本來是好打的,要不是不知道為什麼炸了,我們都沒死幾個人。”
伊德爾繼續問道:“那虎賁軍的母老虎死了嗎?”
虎臺低聲道:“不知道。將軍派去追殺她的人沒有回來。但是守將譚元洲定然死了。我在外等了幾日,聽見他們說譚元洲的屍首沒找到,只找到了一隻手。”
伊德爾忽的笑了:“譚元洲,是虎賁軍的副將,管平波的心腹。借我們的手清理門戶,借母老虎的手削弱我們,兩敗俱傷,他漁翁得利!”伊德爾胸口起伏,“論陰謀詭計,我們確實比不得漢人!這般陰損的招式,我可真想不出來。”
布日古德臉色陰沉的道:“懦夫行徑!待我們休養半年,必打應天,為弟弟們報仇!”
伊德爾道:“不必休養。”
“阿爹……”
伊德爾抬手阻住了布日古德的話,淡淡的道:“我們能看出來的伎倆,虎賁軍不會看不出來。從探子報回來的訊息看,管平波很重火器。潭州不獨有她的火藥庫,還是她的金礦。如今損失殆盡,她與竇向東必然翻臉。故,我們大可趁竇向東後方不穩,痛打落水狗!你小舅在海右郡,與竇家的地盤接壤。叫他去打。打下來了,應天的錢財女人都歸他,我分文不要。他會願意的。順便,分別聯絡管平波與孔彰。漢人如此奸猾,孔彰忍不了。至於管平波肯不肯合作,另當別論。”
布日古德怔了怔,有些遲疑的應了聲是。
伊德爾沒理會布日古德,他陰狠的笑著:“我要用草原的鐵蹄告訴他們:陰謀詭計,在屠刀面前,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