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了近兩年,不得不說譚元洲已成為整個竇家最瞭解管平波的人。
所以他分析的沒錯,管平波在大局上,比竇向東寬厚的多。
最起碼,管平波絕不會用竇向東的方式收養孤兒。
固然有很好的效率,亦能意外的救活不少人,但弊端十分明顯——當孩子們長大後,若有別的路子,很輕易便會背叛。
既成長的過程中從無道德,道德也不會成為他們的約束。
譚元洲心中的天平倒向管平波,是一點心理包袱都沒有。
當然,無論怎麼養育,總會有白眼狼。
但那與譚元洲是不同的,因為白眼狼對誰都無情,譚元洲卻十足有情。
從上位者的角度來說,譚元洲值得收買,而白眼狼不過是一次性筷子,即用即丟。
雖然管平波並沒有刻意收買過哪一個,她只是選擇了最容易安定人心的方式,將其變成自己的生活習慣,不知不覺的撫慰著身邊的人。
故地重遊,管平波沒多少感慨。
登上百戶所的城牆,巡遊了一遍。
看著箭樓裡已損壞的踏張弩,依舊覺得可惜。
踏張弩不是可隨身攜帶的小弩,小弩射程二十步都夠嗆,平時看家護院還行,上了戰場遠不如弓箭好使。
但踏張弩不一樣,此種弩是用腳踩上弦的,射程遠、力量大,是很好的防守武器。
管平波擺弄著殘骸,腦子裡打著草圖,思考著能不能修好。
李德元死後,百戶所成了一座空城。
但凡沒了人住,房屋損壞的就特別快。
一則是無人維護,二則是左近的老百姓會來搬東西。
值點錢的鐵器磚瓦、乃至鍋碗瓢盆都被拆走,便是李德元留在庫裡的武器,也只餘碎片。
除了開國的祖宗們留下的堡壘,一切都需他們重建。
走出箭樓,站在牆頭往外看,一股溪流沿著梯田向下,彙入馬蹄溪。
梯田裡的農民彎腰插著晚稻的秧苗。
水田往上,則是層層疊疊的菜地與玉米地,照例有農民在勞作。
這裡原先是百戶所的地,百戶所覆滅,土地該由朝廷收回,或是重新由地方官分配給無業農民。
很顯然這片肥沃的土地早已被人侵佔。
膽敢如此明目張膽下手的,不用說,自是周圍幾個大地主,方有此實力。
開國初年,石竹地廣人稀,朝廷大筆一揮,圈了一千畝地分給了百戶所,盡數是水田。
不算山坡上的玉米紅薯,只按照此時上田的畝産,千畝良田的糧食産量一年可達十五萬斤之巨。
很難想象,當時管平波居然能用不足兩萬斤的糧食打動百戶所。
但如魔幻一般的故事,就這麼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沒有別的理由,無非是百戶所自己放棄了地盤。
而放棄地盤的緣由,不僅僅因為百戶所慫,還有文官天然對武官的壓制,在文官與當地豪強勾結的時候,百戶所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由人揉圓捏扁。
管平波不由想起了她前世學的歷史,袁崇煥為何要殺自帶幹糧抵禦女真的毛文龍,後世怎生都吵不出個答案。
管平波卻是想的不寒而慄,都是朝廷命官,就算袁崇煥是毛文龍的上司,這麼胡亂的處以極刑,朝廷竟還能讓他安安生生的繼續做官。
對上文官,武將到底孱弱卑微到了什麼地步?主人家哪怕打死一個奴才,從法律上來講也是要受到嚴懲的。
如此朝廷,無怪乎東江一系投了女真。
奴才與狗之間,到底,奴才的確是高貴那麼一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