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華一愣,臉上有些微紅,答的有一分艱難,道:“末將並未打聽此事。”
“無妨,等我先去安樂賢弟家中弔唁,你再去打探不遲。”熬清說罷,示意水華帶路,水華便走在了前頭。
一路上熬清隨無心思去看那些街道兩旁飄蕩的旌旗,可週身鼎沸的人聲,讓他想清靜也不能。
熬清對凡塵俗世的瞭解,也只限於水印從龍宮外頭摸回來的戲本子裡寫的話頭,人間帝王將相的段子也算是不少,可到底沒有見過實物。
如今來了這大興城,自然少不得跟戲文裡說的對比下來,覺得甚是有些出入。至少沒有那黃金鋪的路,也沒有那銀子裝的樹。
來往的人族臉上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卻沒有安居樂業的安寧。熬清不解,明明看起來是繁華的都城,如何會有這份隱隱的危機?
“二太子,到了。”水華小聲說了一聲,打斷了熬清的思路,熬清抬頭,看見了用篆書寫著的四個大字“鞠躬盡瘁”,那筆力渾厚,從那筆鋒就可看出寫這四字之人對宇文一家懷著多大的期許。
熬清端詳了這宇文府邸的四周,竟然沒有一個人前來弔唁,心下疑惑,於是對水印說道:“去通傳,只說友人來訪二公子宇文愷。”
水印答應了一聲,去那白日裡大門緊閉宇文府邸門上扣了扣門,不多時一位老人來答話,水印說了熬清的意思,那老僕人說了幾句,又將門關上,並未讓水印進去,水印無法,只好怏怏的回到了熬清身邊,說道:“二太子,這宇文家好大的規矩,那老伯說讓我們等一等。”
“是啊,便是王府侯府,也會將客人迎進去,萬萬沒有叫人在門外等候的道理。”水華覺得那宇文家的人怠慢了熬清,有些不忿。
熬清淺淺的笑了笑,說道:“他家適逢不幸,自然要小心為上,情有可原。”
熬清方說完,宇文家的大門立刻打了開,一身孝衣的宇文愷抱著雙拳從裡頭帶著那茶舍見過的書童阿忠出了,快步走向熬清說道:“家僕怠慢,還望熬兄莫要見怪。如今府中慌亂,還請熬兄隨阿忠去我別院小坐,等著法師辦完這場超度,我便過來。”宇文愷紅著一雙眼,分明是哭過的模樣,熬清立刻點頭,示意水印遞上吊唁的喪儀,安慰道:“逝者已矣,活者還要前行,安樂賢弟節哀,你先去罷,我等有阿忠引路,自不會在你別院添亂。”
宇文愷帶著熬清走了一路段,做了個揖,掩面急忙往靈堂方向而去。
阿忠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熬清一行人來到了宇文愷的別院。
院子的月門上寫了“聽風”二字,進去院子,聞到的全是青竹的芳香,到了別院的客廳,門上掛著的匾額又寫了:“秋雨瀟瀟”,立時覺得宇文愷此人同自己當真說得上是知己了。
聽風,聽世間萬物,潮起潮落,春去秋來之風。
秋雨瀟瀟,瓜熟蒂落,如業力將至,無法更改,唯有接受,不論酸甜苦辣,除了逆來順受,還有何法?可知道如何,做到又何等艱難。
阿忠盡職盡責的端來了上好的茶水來招待了熬清,此時他看熬清幾人的眼神比前頭少了許多的傲慢,多了無數的感動。
水印不懂,忍不住問道:“如何你們家出了這樣的白事,卻大門緊閉,我們在門口等候的時間不短,可未見到有一人前來弔唁,莫不是還有別的隱情?”
阿忠聽了,眼神又暗淡了幾分,說道:“我只當你們曉得,原來你們是不曉得。”
“不曉得什麼?”熬清溫柔的問道,放下了手中還沒有來得及喝下去的茶碗,一點架子也沒有。
阿忠見熬清溫和,說道:“不瞞公子,我們大公子是遭奸人陷害,聖上被矇蔽了,這才賜了毒酒。平日裡那些阿諛諂媚的人,聽說大公子是聖上賜死的,竟然生怕被聖上猜忌,連弔唁都不敢上門。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了,公子此時知道了,是否要離開,以免惹禍上身?”
熬清笑而不語,只是搖搖頭,水華上前一步說道:“你所說知事,我們公子自然曉得。我們公子既然早已曉得,來拜訪自然不會畏懼你說說的惹禍上身。”
“本事朋友道義,理應拜訪的。”熬清淡淡說著,站了起來,因為他方才看見一個身穿華服的青年從院門口走了過去,心中劃過一絲驚訝,問道:“阿忠,本公子問你,宇文述與你們宇文家可有淵源?”
阿忠正感動於熬清仗義,不想熬清竟然問出了宇文家談起來都嗤之以鼻的宇文述,嗤笑一聲道:“阿忠方才失禮了,只是公子所問的這宇文述,他父親宇文盛雖然同我們老爺宇文貴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可他卻不是個好的,為了名利,陷害了我們大公子,大公子丟了性命,反而他卻被聖上提了左衛大將軍,竟然還封了許國公。”說道這裡,阿忠突然神態警惕,問道:“熬公子莫非認識他!”
熬清搖搖頭,指了指門外,說道:“非也,只是方才見著一個身穿豔服的男子從這門口經過,身後僕從甚多,卻都沒有披麻戴孝,故而猜測,有此一問。”
阿忠一聽,回頭看了一眼走在迴廊上,遠遠的都開能分的清身上衣服的人影,呸了一聲,說道:“熬公子眼神清亮,那人便如公子猜中的一般,宇文述是也。只是他今日竟敢前來弔唁,實在是貓哭耗子,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