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老太太反應過來,猛的一拍桌子,茶盞一傾,蜿蜒流瀉了一汪清涼茶水,緩緩四散著清冽甘甜的氤氳,怒意燃燒著她端莊持重的眉目:“你的侄女,你的外甥女,接連造人下藥謀害,不思量自己的問題,如今還來尋你侄女的事,怎麼,非要你的侄女也同儀姐兒一般,你心頭就舒服了?沒有疑惑了?好一個姨母,好一個黑心肝的姨母,今日我老婆子倒是見識到了!”
灼華轉眼去看床上的白鳳儀,心頭莫名升起一抹憐憫,是對她的,亦是對前世的自己,身後的人再是厲害又如何,自己蠢笨,下場便只能自己受著。
今世裡,不同你搶了,為什麼還是要來招惹我呢?
懶得搭理你,並不代表她是個可隨意叫人欺辱的,既然要開始,那麼,從今往後,你害我一分,我必回敬你兩份,連同前世的帳,咱們一併算了!
倒要看看,今世裡誰死的比較慘!
淑妃一怔,不曾想會惹來老太太如此暴怒,忙是解釋道:“母親!女兒沒有這個意思。”
老太太的目光似冬日裡刮骨的風,狠狠睨了淑妃一眼,冷然道:“你心疼你的外甥女,我管不著,也別來汙衊我的阿寧!我定國公府的姑娘什麼教養我比你清楚,還輪不到你來懷疑折辱!”說了一通,尤不解氣,深眸星火撩起,大袖衫子一掃,描繪精緻的定州汝窯瓷碗便在屋內四碎飛濺,刮過地面,驚起刺耳的聲響,“懷疑是麼,好啊,你且將她送去慎刑司、送去昭獄,老婆子倒要看看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能審出什麼來!一個妃位的娘娘,一個誥命夫人,很好啊,都成氣候了,翅膀硬了,做了筏子來戕害我的阿寧,當我死了不成!”
沈蓉一驚,忙是跪地:“母親息怒,女兒絕無疑心郡主之意。”
思起自己年輕時岳家的幫助,三舅子的扶持,白東瀛拱手深深一拜:“岳母息怒!郡主心慈,斷斷不會坐下此等事,小婿與蓉兒自是清楚的。”
灼華上前扶起沈蓉,柔聲道:“氣趕著氣,話趕著話,都是為了血脈情意,我同老太太都曉得的。”然後,又同白東瀛和緩道,“姑姑姑父不必介懷。”
沈蓉抬眼看著灼華,似是鬆了口氣,掩著帕子輕輕點了點頭。
“母親息怒!”淑妃急急上前扶著老太太的胳膊,“女兒只是一問,並不是指郡主什麼,偌大的府邸人多眼雜,難免有人手腳不乾淨,女兒只是想著打從郡主那裡查查下人有無問題。”
老太太冷淡地掃開了淑妃的手:“今日我話擺在這兒,你們爭你們的,若阿寧因你們母子有半分損傷,我便沒你這個女兒,我定國公府高攀不上你這千尊萬貴的娘娘!”
淑妃睇著虛空著雙手,描繪著精緻妝容的面孔難掩震驚與蒼白,驚的說不出話來,看著老太太,又望了眼灼華,不敢置信,自己這個女兒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竟還不如孫女,她不過一句懷疑,母親便怒了,連盤問一句都不許:“母親……”
對於淑妃的驚詫,灼華似無所覺,淺眸中噙著得體的憐憫,溫順的倚著老夫人的手臂。
老太太握著灼華的手在小腹前,絳色的衣袍讓她的怒容如燃燒的楓葉:“我吃齋唸佛的久了,你們便當我老了瞎了,不會殺人了!”精厲的目光緩緩掃過淑妃和沈蓉夫婦,“阿寧有定國公府撐腰,有陛下寵愛,我倒要看看,誰敢動她半分!”
白東瀛皺眉,眸中含疑,看向淑妃和李彧。
淑妃強笑了兩下,道:“母親息怒,女兒怎麼會傷害阿寧呢?”
灼華乖巧的替老太太順著氣,溫柔道:“祖母,今日是來看望表姐的,無畏為著這些小事生氣。淑娘娘疼愛表姐,盤問一二也無不可,孫女懂得的。“微微一默,“此事還需叮囑了太醫保密,若是傳了出去,怕是對白表姐的聲譽不好。”
老太太是個最硬心軟的,再不喜,也是丈夫的嫡親外孫女,覷了眼還在昏迷的白鳳儀,沉道:“大年初一淑妃趕出宮來,又急招了太醫正,要怎麼瞞得住!”目光落在沈蓉的面上,緩緩坐下,“要麼由我做主,將儀姐兒配給五房嫡次子做嫡妻,要麼便給彧兒做妾。”
沈蓉猶疑了一下,看了淑妃一眼,“這……”
灼華睹見沈蓉神色,眉心微微一動,自己女兒的事情,居然都不敢做主,這倒是有意思了!
老太太聽著屋內一瞬間的沉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冷硬的唇線彎了一抹譏諷的弧度:“怎麼,嫌棄我定國公府的公子配不上儀姐兒麼?”順了順手中的帕子,“若是淑妃心疼,肯許她雍郡王妃之位,自然是最好。”
李彧一驚,瞥了眼淑妃,神色陰陰欲雨:“外祖母!孫兒心儀阿寧,萬不能贊同此事!”
他的深情落在灼華眼底,生出幾分可笑來,曾經她多期盼每每一回首就能望見這樣的眼神,卻永遠都在失望,如今徒剩了厭煩。灼華垂眸退了兩步到老太太的身後,淡淡道:“殿下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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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彧看著她,語調和煦的好似四月裡的風,不帶任何稜角:“我不會勉強你。只希望你能明白。”
老太太淡聲蓋過了他的話:“我不意阿寧捲進你們這些爭鬥裡,以後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了。你淑娘娘許了儀姐兒正妃之位,怎麼,堂堂郡主娘娘,還要屈居側妃位給你做妾麼?”
淑妃擰眉傷懷道:“母親!儀兒也是你的外孫女啊!”
“是啊!”老太太譏誚的掀了掀嘴角,“否則,我在此處做什麼?蓉姐兒雖是庶出,到底也是在我的跟前長大的,她的孩子我自問也未曾怠慢了半分。卻也絕不容許有人來踩著我阿寧做春秋白日夢!”一頓,“只告訴你彧兒,你的阿寧妹妹,是絕不會給任何人做妾的,想都不要想!”
淑妃明白過來,老太太便是在逼著兒子斷了鳳儀正妃之位了:“母親……”
可是,鳳儀已經無有誕下子嗣的可能了,便是將來她替她掃清了障礙,朝臣也不會答應中宮娘娘是個不能生育嫡子的女人!如今不幫她爭取到正妃為,她永生永世,只能是妾!
可她不懂,母親為什麼會這樣做?
彷彿層層烏雲之間忽然亮起的紫色閃電,冷不丁的劈進腦海,淑妃心頭大驚,母親猜到了!她一定是猜到什麼了!難怪她會說那些話!
她想從老太太那裡試探出些什麼來,可老太太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灼華的眼神不著痕跡的落在沈蓉的面上,細細瞧著她眼角紋路里蔓延而開的隱忍的情緒,淡漠道:“殿下娶誰同我無關,我未曾想著和誰爭,既然淑妃是六殿下的生母,娘娘做主便是了。”
“阿寧!”李彧一把掀開了屏風,大步到了她的跟前,“你便這般決絕麼!”
“殿下!”沈蓉捏著帕子虛走了幾步,眉尖緊蹙,眸光閃過一抹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