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嶽寺乃是北燕的古寺,原只是一間小寺,沈家來了之後,郡主常來此間上香禮佛,覺著佛音厚重沉穩的甚好,便捐了香油錢做了擴建,雖不是十分宏偉廣闊,卻是十分莊重肅穆的。
崇嶽寺統共三座大殿,正中的當是大雄寶殿,供奉的是如來佛,左側是觀音殿,右側是地藏殿,再兩側則是兩座鐘樓。
右側鐘樓處有一片梅林,延綿至左側鐘樓的客院處,是五年前寺院擴建時,郡主和沈家的兒女們一道親自栽種的。如今枝葉已是繁茂,卻是物是人非。
灼華望了望梅林,日光幽幽忽然蒼茫了起來,懷念而又茫茫然的一笑,那時候她才六歲罷,最是鬧騰,捏著泥巴到處跑,樹苗載完時,不光把自己鬧的滿身的泥,哥哥姐姐們誰都沒放過,俱是泥人一般。
她們在叫在鬧,而父親母親則在一旁笑的溫柔寵溺。
那時候,多好啊。
客院在左側鐘樓之後是一座碩大的客院並幾個清靜雅緻的小院,供遠道而來的,或者齋戒的香客小住,清靜雅緻。
蒼雲齋接連著梅林,三間正屋,左右兩側個三間的廂房,沒有倒座房,也沒有後罩房。冬日裡梅花盛開,徐徐微風下,花香清鬱並著花瓣飛雪蔽日,灑滿庭院的柔婉紛飛。
蒼雲齋院子的靠牆角落處有顆桃樹,桃樹原本就在,建院子的時候她央著寺裡的大和尚,把桃樹留下圍在牆內,五年裡悉心照料,長得十分高大,這會子滿樹上的正結著紅豔豔的碩大的果子。
長天望著桃子直咽口水。
灼華好笑,便叫倚樓找了剪子和八角梯來,又叫婆子去找筐子簍子,幾人動手開始採摘。
夏日的日光煌煌,抬頭採摘時只覺眼睛刺痛,便叫長天為她綁上眼紗,遮擋了光線,看什麼都似染了有一層霧,朦朧隱約的倒另有一番美麗。
陽光無遮無攔的照耀著,落在顆顆飽滿的蜜桃上,那細細的容貌根根分明,半透明的成了蜜桃的溫柔光暈,不必去撥開那層薄薄的皮,便曉得裡頭是如何的汁水豐沛了。
灼華道:“把大個兒的,漂亮紅豔的挑出來,待會兒給大殿送去,供給佛祖菩薩的案前。個頭大大小小些的,給慈恩師傅送去,分給香客們一道嚐嚐。剩下的,你去看看哥哥他們住哪裡,給他們送去。也可叫尋了井,拿去湃了井水再用,更是爽口。”
“奴婢曉得了。”長天忙碌著挑選果子,“好在寺裡的小師傅幫著照顧著,桃樹長的好,也沒有鬧蟲子,果子結的又大又多。”
分好了果子,膀大腰圓的婆子抬著大框大簍的桃兒送去知客師傅處,聽風端著形態最嬌豔的果子去了大殿處,秋水則去找沈家的公子姑娘們的住處。
灼華踩著梯子,腦袋隱在茂密的桃枝間,素白的手指撥著翠綠的樹枝,在樹間尋著成熟的果子:“上頭的長得好,可惜我夠不著。”
倚樓扶著八角梯,心驚膽顫的,就怕她踩不穩掉下來,“您來下,屬下來試試。”
“也好,你手腳利索,能攀的上去。”
院門不其然被推開,跨進一墨一白兩位少年郎。
那穿著墨綠色衣衫的少年打量著站在梯子上的小姑娘,態度和氣,笑吟吟的問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
灼華正要往下退,恍然聽到有人說話,嚇了一跳,腳下一滑,人就往下栽,倚樓正要上前,哪知道一旁的白衣公子伸手極快,一手撈住了灼華。
灼華心頭一驚,瞪大了眼,但還沒來得及喊上一聲,人已經穩穩落地,她一手舉著剪子,一手捏著桃子,桃子被她生生捏出了兩個指印,呆呆的眨眨眼,驚魂道:“摘、摘果子呀!”
白衣公子看不見她的眼睛,卻見她粉唇微張,有些呆頭呆腦的樣子十分有趣,笑了一聲,沉穩而溫柔,然後鬆開手,道了聲失禮便往後退了一步。
倚樓從呆愣中反應過來,立馬上前將灼華拉了過去,冷聲問道:“兩位公子何事?”
灼華蒙了紗巾望出去便是朦朦朧朧的看不清五官,只覺那兩位少年郎都是膚色極白的,身姿挺拔端正,衣冠楚楚,端的是清風朗月好氣派。
二人也在打量她,一身素白的廣袖束腰裙衫,腰肢盈盈一握,側腰處彆著一塊粗麻布,是孝中的女子,青絲挽著利落的髮髻,簪一根白玉簪,簡單大方,蒙著眼紗也瞧不出眼睛,只見鼻子小巧,唇瓣粉紅,膚白細嫩,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似吹彈可破,如白梅一般清麗而神秘。
一看眼前的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又天真又無辜的樣子,她的侍女又一臉防賊的看著他們,墨色衣衫的公子似乎噎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
那白衣公子拱手一揖,如玉溫潤的嗓音緩緩道:“早時知客師傅安頓了我二人住下,不知幾位……”
這一停頓極是巧妙,也非常含蓄,似在問:你們在我等男子院裡做什麼?又似在問:果子摘的差不多了麼?是不是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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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楠的聲音也十分和煦好聽,但蔣楠的聲音裡是幾分的青春朝氣、幾分的柔軟羞澀,而眼前的這位白衣公子的聲音溫柔中,更多了幾分的沉穩、幾分的溫潤,四泉水叮咚,似能撩撥人心,又似能夠安穩人心,灼華覺著這聲音極是溫雅動人。
只是,蒼雲齋從不留宿外人,怎麼知客師父還會將人帶來這裡?
灼華瞭然過來,原來二人將她幾人當做膽大的女郎,以為她們故意跑進他們的院子,找機會搭訕呢!
那兩人應該都長的十分好看,想來這樣的仰慕者甚多,是以直覺也將她當作了這樣膽大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