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的語氣淡淡如斜陽下的一脈薄薄雲煙,“婚嫁,快樂的只是出嫁前的雀躍和期盼,婚後的瑣碎,不過都是在消磨所謂的情愛而已。世上的男子,大多是薄情的。”
從前,她總是看到父親那麼溫柔繾綣的看著母親,滿眼的愛意,可還不是有那麼多的庶子庶女?
祖父疼惜祖母,也有著那樣多的妾室。
而她呢?李彧給她的溫柔、情意甚至都是假的,她得到的不過是一世的虛情假意和削皮挫骨般的痛苦而已。
期盼的後果,大半的結局不過是絕望,她嘗過絕望的滋味,所以不敢有期盼。
可想做到眾人皆醉我獨醒,似乎也沒那麼容易,能做的不過是壓抑好自己的情緒,不叫人情意的識破罷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從來都是男子拿來騙女子犯傻的說辭,哪裡能信呢?”灼華輕輕笑著,風露萋萋,“還不如‘醉裡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來的實在。”
老太太眉心微皺的回頭看她,卻見她面色淡淡,眸中似有深深感慨,忍不住的一嘆,道:“你才多大,怎說起話來這樣悲觀?”
灼華一彎唇,眉眼清淺,“只是明白而已。”
因為明白,所以慘淡;因為慘淡,所以痛苦;因為痛苦,所以清醒;而清醒了,所以明白了。
這是個,沒有盡頭的輪迴。
似是觸到了傷懷處,眉梢上多了幾分落雪的傷感,老太太拉過她的手,感慨道:“這個道理祖母琢磨了好些年,到失去我第一個孩子時才明白,你倒是通透。”可,哪有半大的孩子,會如此通透的?“這個世道,對女子本就是苛刻的,若自己再苦著自己,人生便沒了趣兒了。明白是好事,不畏自苦,可太明白了,便也不是好事了,還是做個無知無畏的孩子吧!”
灼華宛然一笑,順應了一聲。
打發了沈灼華回去,陳媽媽伺候老太太歇午覺。
稍間壁龕內有一座白玉三足香爐正幽幽吐著香霧,煙霧繚繞,老太太盤腿坐在拔步床上,手中撥弄著佛珠,雙眸微閉著,似在唸經,又似在唸著雜事,目光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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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媽媽端了被茶過去,說道:“夫人休息會兒吧,今日已經唸了許久了。這是姑娘回去前烹的寶珠花茶,安眠靜心最好不過了。”
老太太將珠串戴回手腕,接了茶盞,嘆了一聲,“這孩子,最近心思重的很。”
“夫人的意思姑娘已經曉得了,只是年紀小一時間不好接受三爺續娶之事。”陳媽媽想了想,又道,“這回得了盛老先生的同意,可叫別家公子們來讀書。姑娘不希望家中的姐兒們去學堂倒也有些道理,也是怕鬧出個什麼不好的來。姑娘是明白人。”
“她啊太明白了。”老太太沾了沾茶,將茶盞遞了回去,“哪個少女不懷春,這半大的孩子,什麼都看透了,人生還有什麼勁兒。”
陳媽媽笑道:“所以老太太看重蔣公子?”
“阿寧壞了眼睛,我總擔心她將來不順心,可細細想著,她有我,有定國公府的門第,有禮親王府這樣顯赫的外祖家,什麼樣的親事做不得。我便是要給她尋摸一門好親事,讓她有個依靠,不讓她受半點的委屈。”老太太側身躺下,“蔣楠知禮謙和,有學識,家世也可,與阿寧倒是相配。”
“姑娘長得好,又孝順,知情知禮,自然是極好的。”陳媽媽鋪開薄毯搭在老太太的腹間,然後拉了張杌子在床邊坐下,“夫人不考慮徐二公子麼?”
“魏國公夫人不是個爽快的。”老太太一句話否定了徐家的可能性,“蔣家雖沒有爵位,到底是簪纓世家,讀書人,通情達理,雖時親姐妹,蔣邵氏卻是爽快,蔣家內院這些年來也清靜,若能成,倒是不錯。”
“只是姑娘似乎,一點這樣的心思都沒有。”陳媽媽道,“到是那日我瞧著蔣家公子盯著咱們姑娘瞧了好幾回,眼神亮的很。”
“她呀只以為自己還小,沒輪到這事兒呢!”老太太幽幽一嘆,“我到情願她糊塗些,糊塗一回,高興一回,再痛一回,人生有的回味,總比他日回頭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的好啊!”
儘管老太太后半生過得清冷,年輕的時候也是潑辣厲害的角色,骨子裡到底是沒有變的。
她要的人生,不求它轟轟烈烈,卻也不能如死水一般,該放手的時候瀟灑放手,該爭的時候決不放棄。
無波無瀾的到油盡燈枯,那有什麼勁兒。
“只是,不知將少夫人有沒有這樣的心思。”
老太太閉上眼,笑了笑,“蔣老太爺可是當朝首輔。”
彼時正值午後,大都酣睡著,府裡小橋流水也格外寂靜。墜在花葉上的露珠欲落不落的耀著灼灼光華,在碎金的光線下慢慢蒸發消散。
雖得到老先生的同意,灼華卻也知道不能什麼人都可以來聽課,便先讓沈楨出面做了第一回的刪減,將來年不做應試的先拒絕掉,昨日盛先生又出了考題,叫各府的公子過來考試,做第二回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