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總說她清麗無雙,八面玲瓏,可在那錦繡河山面前,她和姜氏族人,不過只是他和姑母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他眼中始終沒有容下過她的身影,至始至終不曾。他只當她是棋子,他謀奪江山的棋子,他寵愛她的樣子,也不過是做戲,欺瞞了世人的雙眼,他將她推到風口浪尖,替他心愛的女子擋去所有的戕害。
而她的姑母,不,如今該稱一聲太后才是!她是那樣的寵愛她,無論她如何的驕縱,犯了何等的錯,也總是寬容她,就如母親一般。
許了她六皇妃的位置,她那時還傻子一般還歡天喜地的叩謝,如今冷眼看來才明白,若是真的喜愛他,又怎麼捨得將她推至那樣危險的境地?
這群人,利用她的真心,利用她的親情,將她推上了腥臭的爭權血路,讓她站在他們的面前,替他們面對刀風血雨,外祖父和舅舅、表兄們那樣的疼愛她,怎捨得她一人孤立無援?
百年的姜家,百年禮親王府!功勳卓著,手握兵權,歷代帝王倚重至極,誰不想拉攏?
這對母子,好深的心計,好毒的手段啊!拿著恩寵、親情當誘餌,讓她盡心盡力的為他們籌謀江山,好了,如今她替他們剷除了異己,在無人能威脅到他們地位了,不再需要她這顆棋子了,轉臉便不認她這個結髮妻,不認這個嫡親的侄女了,這樣迫不及待的將她殘害至此,就連她腹中的孩兒也不放過!
那也是他的孩兒,她的親孫啊!
一切來得突然,仔細想來卻也並非無跡可尋,是她太愚蠢,看不透。
猶記那日,她的表姐,視為親姐的柔婉女子啊,帶著新帝身邊的禁軍深夜闖進她的椒房殿,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的砍殺。
哭泣、求饒、尖叫徘徊在椒房殿的每一個角落,那樣尖銳,那樣撕心裂肺,直至身旁的人一個個倒下,一切才歸於平靜。
滿地屍體,血腥沖天,她的鳳冠在兵荒馬亂中被摔在地上,青絲凌亂,白鳳儀那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彷彿在看一件惹人厭棄的物什,一字一句的與她說道:“表妹,這椒房殿,你怕是住不得了。”
直到那時,她還未曾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竟這樣明目張膽的對自己下手。
“表妹如此聰慧,怎會不知,一顆棋子的價值沒有了就是要丟棄的。禮親王爺沒了,世子爺沒了,三位姜大將軍也沒了,百年的姜家啊,就這樣沒落了,真是可惜了,那可是表妹所有的價值呢……”
她在白鳳儀的眼中看到了鄙夷,嘲諷,看到了妒忌和怨恨,她從不知這個永遠表現的那麼溫柔善良、楚楚動人的表姐,竟也會露出這樣猙獰的表情,可笑她日日面對著這個女子,竟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她竟是這麼的恨她呀。
然後,她拿著匕首劃開她的腹,將她尚不足月的孩兒取出,她看著她的孩兒動了動,可是還沒來得及哭上一聲,就被白鳳儀身邊的宮人狠狠擲於冰涼的地上。
嘭!她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那樣小聲,卻是無比的尖銳,一分分的刺進她的心口。
她可憐的孩兒,那樣嬌弱那樣瘦小,渾身帶著血,像是奶貓兒一樣,可她連看一眼都來不及,他便沒了性命!
妖孽!於父不容,於母相剋,於天下乃大害!這就是他讓欽天監給她孩兒編排的罪名!
她的神色那樣的尖刻,眉心是濃濃的陰翳,“像你這樣手段陰毒、又極其蠢笨的女子,若不是看在姜家大有用處的份兒上,你以為你能嫁給表哥這樣出色的男子成為太子妃麼?論相貌,論才情,我白鳳儀哪裡差了你?何以讓你處處佔了榮光?”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沒你這麼個蠢笨的,那自詡中庸的姜家又如何肯為陛下賣命,何來我們今日受萬人敬仰的光景?”白鳳儀描的細細的黛眉舒展如翅,“那時候我多羨慕你啊,可是後來我不羨慕你了,我可憐你呢,因為我知道,你不過是我的踏腳石而已,我只要安安靜靜地等著,等著表哥成功,等著做皇后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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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哪一點高過了白鳳儀呢?
論美貌,她們各有千秋;論性情,她比不得安鳳儀的端莊柔婉,太過鋒芒畢露;論才情,她更是比不得安鳳儀的才華橫溢,只是平平;論心計,她是幫李彧除去了甚多敵人,可又哪裡比得過安鳳儀在她身邊那麼多年,卻絲毫沒讓她產生一絲一毫懷疑來的心計深沉?
這樣的她,何以得到李彧這麼多年的專寵?
呵,還不是她有一個刑部尚書的父親,一個德高望重的外公,幾個手握兵權的舅舅和幾個得先帝青眼的表哥麼?偏生薑家人是那樣的寵愛著她!
李彧的算計,他們都是知道的吧?卻依舊不捨將她一人拋棄在那豺狼虎豹之中。為了李彧的皇位,為了保住她這個沒用的人,一個又一個,被構陷、被殺害……
這也是李彧的算計吧?自古無情是帝王,他怎麼能容忍有人知道他最骯髒的過去?利用姜家剷除異己,同時也在利用異己剷除棋子。
果然是好計謀啊!
她記得那時,大表哥曾多次與她論起此事,讓她莫要中了人家的計謀,偏她還不聽,埋怨表哥不肯出手幫一幫她和李彧!
想來當時李彧與那沈媞定是在暗處偷笑著吧?瞧,她沈灼華是多麼的愚蠢,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仗著自己得寵,倒是怨起了真正寵愛她的人了!
“姑母示好郡主娘娘,想讓她說服姜家為表哥所用,她不肯!後來竟病死了!她死了沒關係,她還有女兒呢!對錶哥那樣愛慕的你,簡直就是最完美的棋子呢!”她說著突然笑起來,十分尖銳,“不妨告訴你,你母親可不是病死的呢,她是被蘇氏一點一點殺死的!怎麼樣,殺母仇人被你送上了當家主母的位置,感覺如何?”
這話對她而言幾乎是誅心了!她太震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彼時正是盛夏時節,最後一茬梧桐花凋零在花草叢中,而鳳凰花卻正開到荼蘼。紅色花瓣邊緣帶著一抹黃,花蕊長長拖曳,微微上翹,恰似鳳凰尾羽,那樣熱烈的豔色在微紅碎金的光線下攏起了一片悽迷的紅暈,攏得人的眼一片朦朧血色。
她的繼母蘇氏是她一手推上去的,而她竟是殺害母親的兇手!
她那麼關心自己,寵愛自己,原來都是假的!竟也是假的……自己竟一直在為仇人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