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總是藏在人跡難到處。
夜深,建築物外牆燈光流轉,多彩的顏色為城市織就霓裳羽衣,汽車從高架橋上飛馳而過時,彷彿在夢幻的羽衣間穿梭。
“柳煥生的薪水很高嘛,賦閒在家,還有這麼漂亮的車。”葉彌感慨。
“你超速了。”洛珈坐在副駕駛,一開始面無表情,隨著油門轟鳴,眉頭越皺越緊。
“沒關係,反正我沒有駕照,無分可扣。”葉彌聳聳肩,不以為意。
“喂,你這樣會帶壞小朋友的。”一直沉默的姽嫿插了一句。
“此車非彼車。”葉彌一個急剎,停在緊急停車帶,“從這裡下去,是通往鬧鬼隧道最近的路。”
城市的高架橋密密如織,橫貫交叉,層次分明,在樞紐中心,甚至可以同時望見高鐵、汽車、輕軌,上中下三層,有條不紊從空中駛過。
作為不折不扣的路痴,葉彌習慣於夜深人靜的時候,從高樓之巔飛掠,久而久之,就發現不少捷徑。
雖然對葉彌的行徑不齒,姽嫿和洛珈依舊捨命陪君子,三條人影似貓一般輕盈,落地無聲。只站在中間的人影歪了一歪,於夜幕中,稍顯不和諧。
葉彌揉一揉震的發麻的腳踝,“你們兩個能不能小心點,我現在是凡人,凡人!”
“凡人?”姽嫿挑了挑眉,“凡人在我面前這麼囂張,屍體都涼透了。”
“所以說,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靈犀。如果非要一個人格去死,我真心希望死的是你。我們三個在一起,互毆的可能性更大,合作的默契真的差了些。”葉彌嘆氣。
地鐵隧道黑洞洞的,乍一望,彷彿蹲踞的猛獸,張著大口,等待迷路的羔羊。
洛珈已經兀自朝前走,慢條斯理,從容不迫,哪怕往前一步是地獄,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姽嫿突然覺得,即便去掉靈犀,她也是她們三個之中,最接近人的那一個。什麼阿秀娜的血統,跟葉彌這樣一個神都看不去的存在、和洛珈這種拼命三郎相比,都是空談。
風從隧道內翻湧而來,潮溼燥熱,夾雜車輪與軌道摩擦特有的金屬味道,走進去,彷彿置身長年不見陽光的地下車庫,令人瞬間想起生活的晦暗和不如意。
“真難聞。”姽嫿掩唇。
“矯情。”葉彌不再理會。
行走在比墨更濃郁的黑暗中,感官往往更加敏銳,逼仄的隧道內,漸漸有熒光亮起。初時很遙遠,像遙望叢林深處的螢火蟲,三人同時止住腳步,打算仔細觀察,那光卻是移動的,從兩顆綠豆大小,變成兩枚足球,再變成綠皮火車的探照燈,無聲卻自帶排山倒海的氣勢,朝她們呼嘯而來!
今晚沒有星月,暗無天光,最適合陰兵過境。這些在戰場上死去的魂魄,保持了生前的陣型,龐大、團結,一致對外。等閒的陰差和無常鬼,壓根兒收服不了這麼多厲鬼,法師、秘術師遇見它們,也只能繞道走。
但陰兵紀律性極強,團體行動,素來只在古戰場和深山老林出沒,像這種乘坐交通工具的,三人也是頭一次遇見。大約地鐵線路與舊時火車軌道重合,誤打誤撞,引來這一輛不知幾時覆滅的運兵火車。
思忖間,火車已迎面而至,走在軌道中間的姽嫿首當其衝,正要向一側躲避,卻瞧見葉彌眸光生寒,掣出一柄精緻的匕首,寒芒閃閃,徑朝面門刺來!
姽嫿一驚,紅裙飛揚,正要後撤,洛珈已悄無聲息封住她的退路。別無他法,只能踩著火車輕身而上。洛珈、葉彌也沒閒著,姽嫿忙著穩住身形的剎那,兩人閃電般攻至,一左一右,牢牢扣住手腕脈門。
“你們玩的過分了。”
葉彌探明脈息,鬆手,“姐姐,是你自己玩的過分了!難怪突然變得有人情味兒,原來是肚子裡多了個小傢伙。怎麼辦,太突然了,我還沒準備好給小朋友當教母。還有你洛珈,她懷孕了,你怎麼還給她喝酒?”
洛珈表示很無辜,人家也跟你一樣,是剛知道的好嘛。
“你兩個鬧夠了沒有?”
“夠了,脾氣不要這麼大,會嚇到小寶寶的。”
翻身越至車門,葉彌用匕首一劃拉,應手而開。
走進狹窄逼仄的車間,入目畫風瞬間變成上世紀三十年代,士兵們垂著頭,身上穿著筆挺的軍裝,整整齊齊坐在位置上。除了面色發青,形容憔悴,身材大半偏於瘦弱,餘下與現在的人並無不同。
一輛在鐵軌上行駛了一百年的列車,乘客在睡夢中陷入死亡,至今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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