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運是個碧池,會接連光顧同一個家庭。
蘇爸爸站在手術室門口,神情木然。第一批趕到現場的同事說,那一槍命中心臟。
祖耀榮還活著,這位他辛辛苦苦抓了一年的大梟,將以非法持有武器和故意殺人罪入獄。
可女兒們回不來了,如花似玉,大好年華。
幾個同事留下來陪他,偶爾望向手術室,目光都肅然起敬。蘇迎是好樣的,虎父無犬女。
至於蘇迷…
腳步踩在燈光微醺的走廊,彷彿踏著無盡水色行來,不急不緩,泰然從容。
“爸爸。”葉彌淡然喊到。
蘇爸爸望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遲疑,腦海中某個乖巧懂事的剪影呼之欲出,與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輪廓相差甚遠。
蘇迷的眼神,不似她這般沉靜。她如月色下的大海,漆黑,流轉間折射細碎清明的月華。
“你是我的迷兒嗎?”蘇爸爸神情恍惚,鬢角依稀有了白髮。他並不老,卻被命運摧殘到華髮早生。
“我不是你的迷兒,她是。”
葉彌側了側身,蘇迷的魂魄驟然呈現在眾人眼前,晦暗至極,卻又像陽光一樣,燦爛的令人猝不及防。
蘇爸爸無聲哽咽,淚流滿面。
蘇迷慢慢的走過去,抱住父親老邁的身形,雖然只是虛虛的一攬,落不到實處。
“迷兒乖,不怕…”蘇爸爸拍著女兒的頭。這輩子最痛心疾首的,是那麼可怕的事情發生在女兒身上,他卻無力挽救。每次做夢,夢到那些場景時,他總想湊近了,想再看一下他捧在手心養大的女兒,希望能握著她的手,問一句疼不疼。
“爸爸,我不怕,也不疼了。”蘇迷輕聲道。災難驟然降臨,起初能感受到害怕和疼痛,到了下半夜,疲憊到極致,居然能在刀起刀落之前,陷入短暫的睡眠。再後來,失血過多,身體冰冷,整個人漸漸麻木,魂魄自然而然的脫殼而出,茫然的望著案上那一堆破碎殘缺的肢體。
她成了鬼,登記在冊,等待投胎轉世。遺憾的是,還沒來得及跟家人道別,還沒有對他們說愛。
今天一別,也算圓滿了。
“爸爸,你要保重,告訴媽媽和兩兩,我愛她們。以後莫要再做傻事,開心快樂的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蘇爸爸老淚縱橫,“兩兩傷在心臟,活不過來了。”
蘇迷想要拭去爸爸的淚痕,那些水澤卻透掌而過,無力挽留,她慘然一笑,悲中帶喜,“爸爸,兩兩會活過來,她現在有一個厲害的姐姐照拂。”回身向葉彌道,“葉天師,您會救兩兩的,是不是?”
葉彌聳聳肩,“生死有命,不能強求。只不過,我不想放手的人,還沒有哪個閻羅王敢收。蘇爸爸和蘇媽媽從草叢裡把我撿回家,好吃好喝,照拂了大半年,蘇兩兩這一命,就當償還他們的恩情了。”
“多謝大天師。”蘇迷跪地三叩,“如此,我就安心的轉世投胎了。”
“走好,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