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若柔荑,頸若蝤蠐。
從掀起的車帷朦朧一望,便知馬車內坐著個絕色美人。此時的民風並不像後世人以為的那樣,女子須得足不出戶,貞靜守拙。每逢春日,家眷妯娌出遊踏青,是常有的事。
這女子長髮挽起,穿紫色裙裾,腰繫環佩,身份貴重,無異是憲國貴族的夫人;遊山玩水,夫君卻未同行。再看她舉目望著遠方,若有所思,我忖度著,大約她的夫君是將士,常年戍衛在外,聚少離多,她思念夫君,故而眉目間鬱郁積愁。
“草民阿蕪,問夫人安。”我緩步上前,溫聲道。
“蕪?哪個蕪字?”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淡淡一掃,不見波瀾。
“夏草青青,蘼蕪離離。”我垂首應道。夏谷的女子,取名多用草木。我出生在春末夏初,父親望著山中風景,為我取了這個名字。
“蘼蕪…蘼蕪是思念的花兒。”她那沉鬱的眸子裡有了一絲生氣,“你們有宸國錢幣,可是從宸國來的嗎?”
“我們從寧國來,要上莫邪山採摘藥草。”我從容周旋,“這些錢幣是路上遇見的宸國商人所贈。”
“從寧國來,是否經過孤歧山呢?”她問道。
“未曾。”我據實答道。孤歧山位於宸國的邊界,此行的確不曾路過。
她身邊的侍婢接過話,“夫人忘了?孤歧山尚在寧國西,他們從寧國一路往東,怎會路過孤歧。”
“是嗎?”夫人很是落寞,放下車帷,輕聲道,“江奴,將丸藥贈予他們,繼續趕路吧。”
“喏。”喚作江奴的婢子拿來一瓶藥,我嗅了嗅,黃連、白朮、九味子等藥草熬成湯汁,和以蜂蜜、蓮末,團製成丸,良方良藥,足以袪我體內的寒熱。
“多謝姐姐。”
馬車轆轆而行,漸漸走遠。
我咳了兩聲,嘆道:“這夫人真美,只是心氣鬱結,有油盡燈枯之兆。”
“若我猜得沒錯,他是憲國的世子婦,衛姜。”姬嬴說著,扶我到路旁休息用藥。
“難怪這麼美。”
饒是深居夏谷,我也聽說過衛姜的名號。
憲國是當世唯一與宸國平分秋色的大國,百姓安居,兵強馬壯。憲國君在位三十年,勵精圖治,不斷擴張版圖,吞併了不少小的諸侯國。衛國便是其中之一。城破時,衛國君進獻公主衛姜,因著衛姜,衛國王室上百人,無一人被誅。
當時帶兵的大將,是憲國的二公子,司徒瑾。
司徒瑾與世子司徒瑨,一母同胞,都是憲王后所出,兄弟情深,脾氣迥異。司徒瑨溫和儒雅,恪守禮節;司徒瑾風流不羈,自小叛逆。一文一武,一靜一動。
剛開始,憲國君並未立儲,對兩個兒子都是悉心栽培,從不厚此薄彼。司徒瑾長到十六歲,一人,一馬,一劍,悄然離開王宮,去往孤歧山學劍,劍術學成後,四處流浪,十年間,僅因母后病重,回去探望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