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潯有起夜的習慣。凌晨三點,他坐起身,望著陌生的傢俱,迷迷糊糊的想起,自己身處剛搬入的別墅。他穿上拖鞋,朝衛生間走去,衛生間在客廳的另一側。他的夜視力很好,沒有開燈,如果這時候開燈,瞳孔受到刺激後劇烈收縮,大腦興奮,起夜往往會變成失眠。這是方潯多年來的經驗總結。
更何況,夜晚,並不是真正意義的沒有光。
方潯推開衛生間的門,看到一個女人坐在馬桶上。
他想起白天的時候,葉彌說過,樓上樓下都有衛生間,男女不混用。她怎麼跑到樓下的衛生間了?
這麼一想,方潯有些漿糊的腦袋忘了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的古訓,又多看了一眼。
這女人一襲紅衣,披著長髮,雙手平放在膝蓋上。上身的衣服類似旗袍,衣領豎起,袖口窄窄,腰身細細,下身穿著及踝長裙,底下露一雙尖尖的繡花鞋。她的臉色很白,眼睛卻陰惻惻的,黑不見底,像硬生生鑿開的兩個洞。
她不是葉彌!
方潯反應過來,心一顫,腿一軟,咕咚一聲栽倒在地板上。
葉彌聽到動靜,從床上彈起來,直奔樓下。空氣中充溢腐肉的腥臭氣,令人作嘔。
短短一分鐘,馬桶上的女人已經大變樣。黑色的蛆蟲從她臉上鑽出來,大團大團的滾落,汙水從繡花鞋內淌出來,流的滿地都是。女人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膨大,轉瞬之間已五倍於原來的身軀,完全看不出先時的嬌小和人形,像一團巨大的汙濁的泥蟲,翻滾著朝客廳內湧去。
“該死!”
葉彌咒罵著,忍著難聞的氣味,奮力抬起方潯,將他安置在沙發上,唯恐他沾染到地上橫流的汙水。然後將架子上值錢的古董往櫃子裡塞。
泥蟲還在繼續膨脹,成團的蛆蟲落在傢俱、地板上,翻滾爬動,所經之處,留下腐蝕的痕跡。如果任由她發展,很快她就會變成渙獸。渙獸這種存在,龐大,貪婪,沒有意識,像一團巨大的沼澤,吞噬一切。
到那時,自己就不得不將她打到灰飛煙滅。葉彌斟酌解決方案,滅了她易如反掌,但也許她只是受了刺激一時失控,畢竟家裡剛搬來一個陌生人,人怕鬼,鬼其實更怕人。養寵物,總不能因為她暴走了就直接滅口吧?二哈還喜歡拆房子呢,更何況這是一隻鬼!
抬手祭出五行六相陣,五行即風雷水火土,六相即上下四方,散發著金光的立方體將膨脹的泥蟲牢牢困在其中,火雷暴擊之下,泥蟲本能的感到恐懼。葉彌口中念訣,隨著五行六相陣一寸一寸壓縮,泥蟲巨大的身軀開始扭曲,崩裂,變形,最終化為一條小小的人形,蜷縮在地板上。
葉彌又是洗又是拖,用光兩瓶洗潔精和空氣清新劑,終於在日出時分,將一團糟的房間打掃乾淨。頂著兩枚碩大的黑眼圈,葉彌將半夜收拾爛攤子的怒火朝始作俑者發洩:“說吧,大半夜的,你蹲廁所裡幹啥?!”
紅衣女鬼蜷縮在牆角,聲若蚊蚋,“我...上廁所。”
葉彌操起遙控器砸過去,恨的咬牙切齒,“你大爺的!你一鬼你上什麼廁所?!說實話!”
女鬼的姐妹團,橙黃綠青藍鬼,坐在葉彌身後,一面捶肩膀捏腿,一面勸和,“趕緊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就是,說完了我還要回去睡回籠覺呢!”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看了就糟心!”
半晌,紅衣肩膀抖了抖,小聲呢喃,“我看見張生了。”
事情要從葉彌的那個響指說起。有些人打個響指,就會毀滅世界或者拯救世界,葉彌的響指自然沒有這麼恐怖的效果,但足以毀滅房子裡的某樣存在,比如彩虹團,赤橙黃綠青藍紫,七鬼。如果響指過後,沒有毀滅任何存在,那她就是很單純的要見誰。是以,她打了響指以後,七鬼便整整齊齊的現身。
葉彌隨手挑了紅衣,讓她去調查鬼屋。
紅衣有些不解。這種事情大天師一道符就處理完了,幹嘛大半夜的派她去?
還是紫衣為人通透,隱身的同時甩了一句話,“天師的意思是,殺雞焉用牛刀。”
紅衣便聽話的去了。
葉彌從不擔心寵物會一去不返。鬼道兇險,離開這裡,萬一遇見其他天師或者道行更高的鬼,她就灰飛煙滅了。
然而葉彌萬萬沒想到,她會在鬼屋遇見張生。
紅衣在活著的時候,閨名小琴。下面是一個俗套的故事,俗的不能再俗,關於小琴和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