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芩原以為, 金錦屏一事會在項城郡王府內掀起驚濤波瀾,但讓她沒想到的是, 府內依舊安靜如常,甚至連丫鬟、婆子們嚼舌根的聲音都沒有了。就好似這件天大的事跟秋日落葉般稀疏平常。
一開始入項城郡王府時, 蘇芩只覺這些丫鬟、婆子們頗為沒有規矩。但如今一看,大家氏族畢竟是大家氏族,該發力的時候這些丫鬟、婆子們的嘴閉得比誰都牢靠。
九月中, 逢秋暮霜降, 氣肅而凝,露結為霜。
屋外府內皆掛上了氈子, 槅扇上的細薄窗綃被拆除, 封了掛氈。綠蕪和紅拂也將秋冬日的薄襖厚衫拿了出來曬洗規整。
金家沒討到“公道”,徹底與項城郡王府決裂,搬了出去,而後昭告金家商行,與項城郡王府劃清界限, 改而頻繁跟晉王府聯系。
三日後, 金錦屏被接進晉王府, 變成了晉王妃。
不過這些事對於蘇芩來說, 並沒有影響到她什麼,反而是她覺得這幾日自己身子不大對勁。一日比一日覺懶不說, 還開始懶怠吃東西,常常是吃一口,剩一大半。半月光景, 身子就瘦了大半圈。
“姑娘,您好歹吃些,這餓壞了身子可怎麼是好。”綠蕪捧著手裡的紅丹漆盤勸道。
蘇芩靠在榻上,搖了搖頭,聲音細細的沒點子精神氣。“沒胃口。”
綠蕪面露焦色,看著蘇芩瘦尖的下顎,沒忍住,紅著眼轉身出了屋子。
“世子爺回來了嗎?”戶牖處,綠蕪隨意拉住一個小丫鬟,聲音有些微哽咽。
小丫鬟搖頭。
此次晉王來項城,雖未得項城郡王府支援,但卻意外得了金府聯姻,故此剛一回晉城,就迫不及待的起兵造反了。
當蘇芩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下意識想起晉王那張一看就沒什麼智商的臉,覺得這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以為得了小小金家的支援,就能與大明朝抗衡了。
“師出無名,腦子又不好使,能贏才怪了。”而且夏達也不是吃素的。
蘇芩懶洋洋的撥弄著面前的一盆秋菊,身上披一件槐花色團錦披風,白皙到幾近透明的肌膚襯在暖色陽光下,顯出青澀經絡,整個人白的恍如玉雕。青蔥玉指搭在秋菊碧色的花瓣上,襯出略微粉嫩濕潤的指尖。
綠蕪只是一個丫鬟,對這些國家大事並沒有什麼想法,在她眼裡,自家姑娘比天還大。看著蘇芩一日日消瘦下來,綠蕪心急如焚。
“姑娘,依奴婢的意思,還是請個大夫來瞧瞧吧?”綠蕪勸道。
因著晉王造反的事,世子爺連日宿在城外軍營內商議軍事,多日未歸府。而自家姑娘則覺得自個兒是秋乏,多懶怠幾日便好了。任憑綠蕪怎麼勸都不肯請大夫。
蘇芩是個倔性子,除了斐濟,還真是沒人能奈何的了她。
“不必多生事端,我去歇歇。”說完,蘇芩拉了拉身上的披風,轉身入屋內。
金錦屏的事剛剛過去,雖項城郡王和項城郡王妃對此事並沒有什麼表示,但蘇芩覺得自己這幾日還是低調些好。
綠蕪蹙眉,正欲跟上去,卻是冷不丁的看到了那從垂花門處跨步出來的頎長身影。
“爺。”綠蕪一臉喜色的上前。
青山跟在斐濟身後,看到綠蕪的模樣,不自禁抬了抬眉眼。
斐濟面無表情道:“怎麼了?”
“是姑娘身子不舒服,奴婢想請大夫給姑娘瞧瞧,可姑娘卻不只是秋日睏乏,過幾日便好了。可這都小半月了,姑娘還不見好,人都瘦了一圈。”越說,綠蕪越是擔憂。
斐濟擰起了眉。
青山插嘴笑道:“正巧爺出去了小半月。”
這話的意思是,蘇芩犯得指不定是相思病。
綠蕪瞪人一眼,還欲說話,就見斐濟推開雕花格子門,邁步走了進去。
正是晌午時分,小姑娘搭著堇色披風,靠在榻上睡得正熟。那榻被置在槅扇下,小小一張美人榻,上墊紗被,側旁一小幾,置著只動了幾口的午膳。午膳已涼透,但依舊可見其精緻菜色。
斐濟褪下身上的披風置在木施上,先去屏風後淨了手,然後才攏袖坐到榻旁。
小姑娘睡得酣熟,藕臂搭在臉側,一張嬌媚小臉略白,尖尖細細的下顎抵著紗被邊緣,上頭是新繡制的百花圖樣。
真真是人比花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