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疼,沈宓一字一句道:“蘇龔,是由我沈家門收集罪證,以陳太後和郴王為首上奏先帝,再以先帝施壓,釜底抽薪,逼死在殿上的。”
蘇芩雙眸一窒,霍然睜大,水霧彌散,透著細薄怒色。她抖著粉嫩唇瓣,單手捂住心口,纖細身子有些站不住。
雖然先前已有猜想,但蘇芩沒想到,逼死祖父的,竟真是郴王和陳太後。明明祖父幫他們做了那麼多,他們竟也下得去手!還有先帝,就算是覬覦他蘇府勢大,但幾十年的君臣了,也該明白祖父一片赤誠之心呀!
蘇芩只覺心口痛的不能自己。
她咬牙道:“夏達呢?”
沈宓一愣,明白蘇芩的意思後道:“夏達雖是郴王的人,但自然做不出此種喪心病狂的事來。”
蘇芩沉下一口氣,覺心口鈍痛好些了,才艱難吐出最後一句話。她抬眸,神色銳利的看向沈宓,抖著唇瓣,嚥了咽幹澀的喉嚨,道:“陸霽斐呢?”
男人的名字,從喉嚨裡滑出去,抖在舌尖上,終於轉出去。纖細素手緊緊掐進柔嫩掌心,蘇芩緊張到渾身繃緊,就跟被拉到最長的弦,只要一下,便能分崩離析。
沈宓道:“先前我沈家在收集罪證時,陸霽斐曾多次阻撓,但因為……”
“因為什麼?”蘇芩急道。
“因為那些罪證皆是偽造,蘇龔又自己認了罪,所以陸霽斐沒來得及救……”沈宓的話還沒說完,那頭側殿突然傳來打鬥聲,然後“砰”的一聲響,側殿的門被踢開,夏達身形狼狽的跌進來,滿臉是血。
側殿簷下,掛著數盞宮燈,氤氳燈色籠罩下來,襯出門口那個手持長劍的修長身影。
男人穿一件玄色外袍,無風自動,他抬腿跨步進來,踩著血印子,粘在瓷白玉磚之上。他走的極慢,一步一頓,手裡的長劍滴著血,走至珠簾前,然後抬手一揚。
“嘩啦”一陣響,珠簾被攔腰砍斷,珠串落地,“噼裡啪啦”灑了一地,四處滾落,露出裡頭面色慘白的蘇芩。
蘇芩抬眸,對上一雙眼,漆黑暗沉,深若寒潭,熟悉的讓人膽寒。耳旁,是男人冷若寒霜的聲音,浸著冷陽,森然刺骨。
“回家吃飯了。”
……
深更半夜,被一個渾身是血,手裡還舉著劍的男人喊回家吃飯,蘇芩覺得這大概會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果然是隻瘋狗。
“斐濟,你擅闖後宮,該當何罪!”馮志氣喘籲籲地追上來,身邊扶著馮寶。可憐這馮寶追了斐濟一路,肥壯的身子幾乎站立不住,別說講話了,連喘氣都來不及,只“呼哧呼哧”的憋紅了一張老臉,像極了一隻即將被剝皮放血的老豬。
殿內,斐濟依舊盯著蘇芩看,他一手握著劍,攤開另一隻幹淨的手掌,朝蘇芩道:“過來。”
殿內點著數盞琉璃燈,男人的手修長白皙,指骨分明,覆著一層厚繭,摩挲在肌膚上時,刺癢癢的疼。
蘇芩記得,那個時候的陸霽斐手上是沒有繭的。
她邁步上前,卻被身後的沈宓一把扯住。
“蘇三,這項城郡王世子是瘋了嗎?”沈宓的聲音透著驚慌,她有一種,只要觸及男人周身,就立刻會被砍成碎片的驚懼錯覺。
蘇芩推開沈宓的手,走至斐濟面前,然後伸手,將自己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男人用力握緊,似乎要捏碎蘇芩的指骨。蘇芩蹙眉,小臉疼的煞白,但她卻分明感覺到男人那微微顫抖的小指,勾住她的小手指,然後用力往裡勾住。就似在確認她這個人尚在人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