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寺廟, 一連發生了兩樁命案,眾人皆憷, 噤若寒蟬,晚間歇息總要將門窗闔緊, 生恐發生意外。
馮寶領著東西兩廠,分佈在皇廟各處,依舊是隻準進, 不準出。
陳太後聽聞郴王死訊, 直接擺駕來了皇廟。
“由檢,由檢!”陳太後喚著郴王的字, 跌跌撞撞的奔到後廂房, 再看到那毫無聲息躺在棺桲內的人時,終於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啊……哀家的由檢,由檢,你起來看看哀家呀,由檢……”
“太後, 節哀順變。”馮寶上前勸道:“人死不能複生, 當心傷了身子。”
陳太後扶著棺桲, 哭的不能自抑, 精緻妝容盡毀,露出憔悴面容, 面色慘白如紙。
“是誰,是誰殺了哀家的由檢?”陳太後看向馮寶,呲目欲裂。
馮寶趕緊拱手道:“太後息怒, 奴才還未查到兇手。”
“去查,一定要將人給哀家揪出來,哀家要把他碎屍萬段,給哀家的由檢賠命!”陳太後尖著嗓子怒喊,整個人呈崩潰狀態。
馮寶立時道:“奴才領懿旨。”
“沈宓呢?她肚子裡頭的孩子呢?”陳太後不愧是陳太後,即便痛失愛子,立刻也能想到補救的法子。
若沈宓肚子裡頭的孩子是男兒,那好好培養一番,也是可行的。
馮寶道:“大夫說……”
“哀家不聽那些大夫的胡言。”說完,陳太後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貼身宮娥,紅著眼,啞著聲音道:“去將胡太醫喚來。還有宓兒,一道命人帶過來。”
“是。”宮娥應聲,躬身退出去。
……
南廂房內,蘇芩與沈宓坐在一處,一人捧著一個槐花餅,沾著雪蜜,吃的滋滋有味。
“陳太後來了,你不去瞧瞧嗎?”蘇芩舔了舔唇上沾著的雪蜜,甜膩膩的直齁到了心裡,她趕緊吃一口茶,解解膩。
沈宓本來是不喜吃這種甜物的,但不知為何看著蘇芩吃的那麼歡快,她也禁不住拿了一個細細品嘗。
“如今陳太後正是傷心之際,誰沖上去都會被遷怒。”其實若是以往,沈宓大致會頂著陳太後的怒氣去寬慰人幾句,以表孝心。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拿到了和離書,這陳太後與她,除了君臣,已無旁的關系。
“哦。”蘇芩軟綿綿應一句,將手裡的槐花餅塞進嘴裡,面頰兩側被塞得滿滿的鼓起,襯出一雙黑烏烏的大眼睛。
沈宓見狀,笑道:“又沒人跟你搶,你吃這麼急做什麼?”
蘇芩嘴裡含著槐花餅,聲音嗡嗡的十分含糊。
沈宓沒聽清楚,正欲再問時,卻突然聽到外頭傳來自家母親的聲音。
“宓兒?”
沈宓起身,與蘇芩告辭,出了屋子。
蘇芩晃著一雙小細腿坐在繡墩上,嚥下嘴裡的槐花餅,小小聲的又重複一遍,“哪裡沒人跟我搶……”待那廝回來,她連槐花餅的渣渣都吃不著了。
想到這裡,蘇芩趕緊又捲了一個槐花餅沾滿雪蜜,往自個兒的嘴裡塞。
晶瑩剔透的雪蜜粘在粉唇上,就似裹了一層露水的桃花瓣,甜滋滋的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屋外,沈夫人上前,拉住沈宓的手,道:“陳太後要見你。宓兒呀,你可千萬不要說些什麼讓太後不高興的話呀。”
如今陳太後正是喪子之痛最烈時,如果沈宓不合時宜的上去將那份和離書拿出來,那不止是她,整個沈家都會被遷怒遭殃。
沈宓點頭,與宮娥一道進了陳太後的屋子。
陳太後的屋子是提前收拾出來的,是整個院子裡頭最大的一間正屋廂房。
沈宓進去的時候,陳太後正坐在梳妝臺前挽發。
陳太後已經不再年輕,她的眼角蔓延出細紋,即便是用厚厚的胭脂遮擋,也能看到如古樹開裂般的紋路。頭頂高高梳起的髻發上已顯銀絲白發,被梳發宮娥用桃木梳勾著,小心翼翼的藏進發髻裡。
其實陳太後原本還沒有那麼多白發,是在聽到郴王的死訊後一瞬時蔓延出來的。
可見,郴王的死,對陳太後而言,是錐心之痛,竟讓她有了一夜白頭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