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是中秋, 草原上綠草轉濃,極目處層林盡染,她騎著馬在草原上信馬由韁,貪戀今年最後的綠色。
遠遠來一隊人馬,從她身旁經過時,馬上一人沖她喊道:“母後,小母後……”
她凝目看過去,原來是珍珍公主,她想要說話, 呼吸窒住。
珍珍身後一男一女並排策馬而立,含笑看著她。男子藍衫金冠玉面修顏,女子紅衣玉釵長眉俊眼面色如瓷, 被藍天下斑斕的秋色襯託著,若雙雙站在畫中, 呼之欲出。
男子頂天立地卓爾不群,她不由多看幾眼。
可讓她窒息的, 是他身旁那位女子。
不用說,這就是殷朝太後,珍珍的小姨,讓他牽念不已的那個人,溫雅。
她想象過很多次她的模樣, 知道她必定是美的,必定是多才多藝的,可她真正來到她面前, 是那樣的顧盼神飛,那樣的從容自信,那樣的氣納山河,那樣的不怒自威,令她自慚形穢。
溫雅看向榮恪,雙眸中漾出水一般的柔情,開口間輕聲笑語流淌而出,微笑說道:“這位,便是符鬱的皇後吧?”
榮恪微微頷首,笑著喊一聲雲陽:“怎麼?不記得榮叔了?”
珍珍哈哈笑了起來:“小母後,你也喊榮叔嗎?這不差了輩分?”
她深吸一口氣唇角揚起:“榮叔,別來無恙。”
榮恪剛說一聲好,她一抖馬韁挑釁看向珍珍:“賽馬嗎?”
珍珍說一聲好,兩腿一夾馬腹,馬如離弦的箭一般飛竄出去,雲陽打馬就追。
“她好像沒看見我?”溫雅笑著策馬緩行,馬蹄踏在濃綠的草地上,分外賞心悅目。
“她與珍珍賽馬,分明是在躲著你。”榮恪歪頭笑看著她,“艾姑姑說得對,草原上穿紅衣確實好看。”
說著話從馬背上側過身子在她臉上偷香,偷了一次又一次,溫雅嗔怪道:“後面一大隊人馬跟著呢,你也收斂些。”
“偏不收斂,如何?”他伸臂將她攔腰抱起,抱到自己的馬背上,親著她臉頰笑道,“好不容易珍珍不在,這小丫頭,跟小時候還是一般脾氣。”
她靠在他懷中笑:“符鬱將她保護得很好,可見我當年的決定沒有做錯。”
他嗯了一聲:“你這媒婆做得如何?”
她懊惱得嘆口氣:“不怎麼樣,皇帝倒是覺得珍珍新鮮,可是並沒有被吸引。”
“皇帝才十四,又極有主見。你不過是白著急。”榮恪笑道。
“先帝生前為皇嗣憂心,皇帝早些大婚,再廣納後宮,也好為皇家開枝散葉。”溫雅笑道,“聽珍珍說,皇帝對你不假辭色,你受得了嗎?”
“朝堂上還是聽我的,總把一句話掛嘴上,元輔以為如何?離了朝堂,便板著臉不理我,將母後下嫁的那點氣還沒出發洩完,我不會跟他計較。”榮恪笑道,“離開前辭行的時候,破天荒叫一聲太傅,搓著手問我,若是寵幸了採蓮,未來的皇後會不會生氣,我跟他說,順其自然。”
溫雅訝異道:“這麼說,他要長大成人了?”
榮恪點頭:“由先生說了,採蓮能生。”
“會為皇後嗎?”溫雅忙問。
“由先生說不會。”榮恪搖頭。
溫雅鬆口氣:“那孩子樣樣都好,做皇後就差了一些。由先生有沒有說,昕兒的皇後會出自何方?”
“由先生蔔卦,你聽聽便罷,當不得真。”榮恪笑道,“今夜裡別跟珍珍說什麼私房話了,想著再為咱們榮家開枝散葉才行。”
溫雅就笑:“符鬱給我去信,讓我多教導珍珍,我思來想去,說些私房話,也許比教訓有用,這一路上冷落你了。”
榮恪酸氣上冒:“又是為了符鬱?就知道你來烏孫不只是為了送珍珍,是為了與他相見。”
“所以呢?你就拋下朝堂政務,非跟著來?”溫雅好笑問道。
“對啊,我媳婦兒膽大包天,我不看著點兒,行嗎?”榮恪氣呼呼得。
溫雅窩在他懷中想著珍珍的話,符鬱之用心良苦,令她覺得愧疚,她決定來一趟烏孫,見他一面,能看到他擁有自己的幸福,她才能放心。
就像秦渭,她問過若蘭後才知道,當年她進宮後,秦渭騎馬追到洛陽,被內禁衛押回江寧秦家,他關在書房閉門不出,將對她的相思寫成手冊,畫了許多幅她的畫像,並日漸有痴狂之相。
秦業擔憂會為秦府惹來禍端,將他的書畫焚之一炬,秦渭因此瘋狂,以致失憶。
若蘭與他回到江寧後,找到溫總督府上尋求幫助,溫總督拿出收著的書畫交給她,嘆氣道:“秦業火焚字畫的時候,我正好瞧見,都是我女兒,哪能讓他燒掉?我就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