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乳孃抱了孩子出去,兩位穩婆帶著幾位僕婦為延平收拾,溫雅起身走出,來到隔間跌坐在榻上,兩手顫顫得抖,芳華捧了茶盞喂她喝幾口,艾姑姑看她一隻手被延平攥得破了皮,往外滲著血,忙喚人過來上藥。
呂太昌捧著藥走了進來,為溫雅手上上著藥笑道:“多虧了太後,延平和兩個孩子安然無恙。”
溫雅瞥他一眼:“怎麼是多虧了我?難不成我果真能鎮宅嗎?”
“因為太後發話讓臣進去接生,有臣在延平面前盯著,為她施針,一切自然無虞,若是臣只能隔著簾子發話,只怕就……”呂太昌搖頭。
“我明白了。”溫雅問道,“難不成真的有人為了忌諱,就算丟了性命,也不讓你進去?”
“太多了。”呂太昌嘆一口氣,“有長輩不許的,有丈夫不許的,也有産婦自己不肯的,少數讓進去的,危險過去還會後悔,真正能做到坦然面對的,少之又少。世人愚昧,太後英明。”
溫雅擺手:“老夫人的病,可還有救?”
“有救。”呂太昌篤定說道,“去了南詔國,就有救。”
“果真去了南詔國?”溫雅身子前傾,緊盯著他。
“我猜的,猜的,並不確定。”呂太昌忙道。
“路途遙遠,就不怕老夫人的病情中途有變?”溫雅斂眸隱藏了情緒,關切問道。
“越往南,天氣越溫潤暖和,病情就會好轉,榮小子這是兵行險著,不走則沒有活路,走則還能有生機。”呂太昌看一眼太後,“臨走的時候,我看到榮小子了,眼皮有些紅腫,好像哭過。”
溫雅心中如被針紮,一下一下得刺痛。
回宮的路上,在禦輦中反反複複想著呂太昌那句話,眼皮有些紅腫,好像哭過,心疼得幾乎窒息。
到了垂拱殿東暖閣,頭一件事就是召見鴻臚寺卿,問起南詔國現狀。
“南詔國新王順利登基,國中一切太平,新王提出年後遣使來朝,覲見太後與皇上。”鴻臚寺卿奏道。
“王後呢?”溫雅問道。
鴻臚寺卿笑道:“王後就是烏孫國瓊華公主,瓊華公主貌美聰慧,為新王愛重,又因誕下太子,受國人景仰,太子滿月那日,國王與王後攜太子前往無為寺上香,百姓們沿途圍觀並投擲鮮花,各式鮮花堆滿了禦輦。”
召見過鴻臚寺卿,溫雅命薛明派一支內寺所衛秘密前往南詔,尋找榮恪的蹤跡。
嘴硬說不找,怎麼會不找呢?早已秘密給父兄去信,讓他們尋找榮恪,還給符鬱去了書信,請他留意榮恪在烏孫有無動靜。
除夕那日,溫雅命麗貴太妃帶著眾人祭祀宴樂,自己前往織金巷,探望延平與一胎雙胞的兩個小嬰兒,馮茂因妻子兒女平安無恙,心中高興,命慶喜帶著人在後院放了一車炮仗,噼裡啪啦響了半宵,後半夜延平撐不住,先睡下了,溫雅艾姑姑芳華薛明馮茂圍爐守歲,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紅薔與慶喜指揮著一隊歌舞伎隨著絲竹管絃之聲或歌或舞。
溫雅喝幾盞酒,酒意加上困頓,暈陶陶暫時忘了榮恪,迷濛著眼看著燒得紅旺旺的爐火,笑說道:“明年的年景也要如此昌旺才好。”
馮茂笑道:“聽由先生說,太後稱骨算命乃是七兩二錢,分明是紫薇星下界,延平生産時有太後鎮著,母子平安,殷朝有太後鎮著,這幾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可見由先生所言不虛。”
“鎮國公呢?幾兩幾錢?”溫雅挑眉問道。
“他嘛,差了一些,七兩一錢,公侯卿相位極人臣。”馮茂也有了醉意,笑嘻嘻說道。
溫雅抿唇一笑,心想,你差著我一兩,可服氣嗎?
馮茂舉盞笑道:“再請太後滿飲一盞。”
溫雅剛端起酒盞,聽到院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翟沖闖了進來,神情凝重說道:“啟稟太後,有軍報。”
溫雅唬了一跳,酒意全醒,大過節的,哪來的軍報?
馮茂忙帶人退了出去,翟沖沉聲道:“冬至那日,南詔國王突發疾病,於臘月初一薨逝,太子於襁褓中繼位,瓊華公主為王太後,對外隱瞞了訊息,並秘密備戰,二十九日夜半發兵突襲巴州邊境,溫將軍倉促帶人應戰,受了重傷,霍將軍帶隊退守獨幽城,南詔軍隊兵臨城下發起猛攻,川陝總督已經急調各地兵馬前往支援,估計南詔國會另派隊伍攔截,是以急報朝廷,請求發兵支援。”
溫雅一邊聽著一邊藉著燈光看軍報,竟出奇得冷靜,看罷站起身,說一聲回宮,並吩咐翟沖道:“召三位輔政大臣,由先生,兵部工部戶部各位堂官,禁軍兩位副都統,統制高廷廣火速進宮議事。給江寧總督溫庭禹和幽雲守軍元帥常遠去信,命他們火速派兵前往巴州。”
上了禦輦方覺身子發軟兩手打顫,憂心巴州戰火,惦記哥哥傷勢,閉目凝神,很快鎮靜下來。
咬了牙一聲冷笑,原來,這才是瓊華公主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