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呢?長成大人了?”溫雅瞧著他笑。
“麗貴太妃宮中新來一名宮女,叫做彩蓮,兒子每次瞧見她都很高興,總跟她沒話找話,她沖兒子一笑,兒子的心就怦怦怦跳得飛快。”皇帝抿唇低了頭。
“昕兒有了喜歡的姑娘?還真是長大了。”溫雅笑道。
“兒子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會放任自己,會忍著,隔幾日能瞧見她,與她說幾句話就行。”小皇帝抬頭飛快說道。
溫雅嗯了一聲:“昕兒能夠自律,母後很欣慰,也很放心。”
“因為喜歡彩蓮,兒子懂得了喜歡一個人的心情。那日鎮國公從母後這裡告退,走出後卻不離開,而是瞧著東暖閣的窗戶笑,他走後,兒子站到他站過的地方一瞧,正好能看到母後批閱奏摺的身影,雖有紗屏阻隔,卻也能看清楚。”
小皇帝瞄一眼母後神色,無喜無怒,大著膽子繼續說道,“鎮國公那樣看著母後笑,跟兒子遠遠瞧著彩蓮的時候一模一樣,兒子心裡有些生疑,他三十歲了,府裡老太君生病哭鬧讓他娶親,他都不肯,他是不是有了賊心?”
溫雅沉默著,依然不辨喜怒,只是微斂了眼眸,一張臉越繃越緊。
小皇帝從未見過母後如此,心中一凜,忙忙單漆跪地,磕個頭說道:“兒子妄言,母後息怒,兒子只是為了護著母後……”
“昕兒讀書去吧。”溫雅打斷他的話,聲音裡沒有起伏,“母後還有許多奏摺要看,沒說完的話,午膳的時候再接著說。”
小皇帝起身退了出去,來到門外,兩腿微微有些發軟。
他從五歲進榮華殿,幾乎每日都與母後在一處,那會兒母後還是宜妃,那三年有同窗之情也有姐弟之誼,四年前父皇駕崩,他登基母後垂簾聽政,對他時時關切處處周到,他也在心裡當她是母親。
母後從來溫和慈愛,從未像今日這般深沉,冰冷,帶著些森然。
站一會兒穩了心神回到西暖閣,一上午心不在焉,後悔與母後說那些話,易地而處,若自己是母後,兒子跟自己說那些話,心裡也會萬般不舒服。
午膳的時候竟託辭說頭疼,沒有過來。
到底是個孩子,經不起什麼,溫雅想笑,卻笑不出來,總覺得是有人在挑唆皇帝,是誰呢?
把可能的人想了一圈,一時間難以有定論。
午後稍事歇息,接著埋頭批閱奏摺,雖沒有再去想皇帝說的那些話,心裡總覺得不輕快,彷彿壓著什麼。
夜裡早早睡下,卻輾轉反側。
榮恪知道今夜裡沒了指望,也早早睡下,心想好好補個覺也對。
睡夢中床底下咯噔一聲響,有人鑽出來滑入他的被中,窩進他懷中輕聲與他說話。
“雅雅?”他在睡夢中囈語,“你不讓我過去,怎麼又來了我的夢中?”
“我睡不著,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有人攛掇皇帝懷疑我們。”她輕嘆著,“準確的說,是懷疑你覬覦太後,還沒有懷疑我紅杏出牆。”
“難怪最近幾次,皇上看到我的時候有些異常。”他抱著她低聲道,“要說能攛掇皇上的,只能是秦渭。”
“就知道你又要懷疑到秦渭頭上。”溫雅笑道。
“我懷疑他是有根據的,秦少師最近很忙,衛國公府一趟相府一趟,忙著做說客,聽說之前也去過莊親王府。”榮恪說著話笑了,“我跟雅雅在夢中說話,竟也這樣有條理,一問一答的,倒像是在東暖閣商討國事。”
溫雅一愣,抬眸看著他,閉著眼眸唇角帶笑,這才明白他以為是在夢中,都睡成了這樣,可見他有多累。
輕拍著他後背笑道:“不說了,睡吧睡吧。”
靜默中,榮恪唬一下清醒過來,看著懷中熟睡的人兒發愣,不讓我去,怎麼又來了?是不是如今離了我,就睡不著了?曾經盼著成為他懷中的布虎,如今真成她的布虎了。
一時間興奮激動,再也睡不著,一手摟緊了她,另一手為枕,想著剛才與她的對話,原來,那不是做夢。
他在心裡密密盤算,任秦渭怎麼上躥下跳得折騰,只要他沒有真憑實據,都不過是白忙。
原來想與雅雅相見,她常常得秘密出宮,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太過冒險,如今有了暗道,雖夜夜見面,也不會被人發覺。
唯一容易出紕漏的,就是自己保留的五千精兵,那個秘密不能被秦渭知道,更不能讓雅雅知道。
若雅雅知道了,會怎樣對付他?
他看著懷中睡得香甜的人兒,心底裡發出低低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