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過去, 離他許諾的半月之期還差著幾日,榮恪神清氣爽走了進來,笑看著溫雅。
溫雅咬一下唇紅了臉,輕斥道:“不許那樣看著我。”
“不這樣看,該怎樣看呢?”榮恪逗她。
溫雅兩手捏在一起:“該害臊的是你才是,你想想……”
榮恪輕咳一聲,不自在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
二人躲避著對方的目光,雙雙想著端午夜裡溫泉水中的一幕, 一幕,又一幕。
半晌榮恪抬頭,輕喚道:“雅雅?”
她嗯了一聲。
“其實, 那夜裡太黑了,改日我們找個亮的地方……”他厚著臉皮說道。
“閉嘴。”她輕啐一口:“你今日見我, 就為了說這些嗎?沒有正事?”
“有正事。”他忙道,“霍將軍回信了。”
“怎麼說?”溫雅忙問。
他遞過一封信來, 溫雅一瞧開頭:“果然如我所料,霍將軍稱呼你為主公。”
“只是習慣,一時改不過來。”榮恪笑道,“別管這個,看信才是。”
溫雅擱下信抬眸看著他:“跟隨你的那些個大吏將軍, 你怎麼說服他們放棄的?”
“比當初說服他們跟著我造反還要難上幾分,有翻臉的,有派人行刺的, 好在如今跟著的人多,沒給他們逮到過機會,若是以前,也許死了好幾回。”他說得雲淡風輕。
溫雅吸一口氣:“大傻子,怎麼從未說起過?”
“這不好好得坐在你面前嗎?又心疼我了?”榮恪看著她笑,“那樣的只是少數,多數滿意於我現在的地位,說是兵不血刃便站在了權力巔峰。”
溫雅哼了一聲,拿起書信接著往下看。
看著看著蹙了眉尖,臉色凝重。
霍將軍乃是川陝武將世家出身,二十五年前考中武舉,被派往江寧任職,結識了在江寧府任通判的溫庭禹,二人一見如故。
溫庭禹成親的時候,因故不在家中,竟由霍將軍代替他前往嶽州曾家,將新娘子迎接回江寧溫府,可見二人關系之親密。
二十二年前的冬日,霍夫人誕下女兒剛出月子,霍將軍突然接到調令,命他到巴州任職,雖由六品升為五品,又能回到故土,因妻子體弱,他並不願意。其時江寧總督姓張,張總督對他向來看重,他信心滿滿前去請求張總督收回成命,張大人並未痛快答應,只是沉吟不語。
其時溫庭禹為張總督賞識,乃是總督府第一書辦,霍將軍轉而求他代為求情,溫庭禹當即就去了,回來告訴他,大人說是川陝總督器重你,由兵部下的調令,大人違拗不得。
他無奈帶著妻兒啟程,一路上越向北天氣越冷,霍夫人受嚴寒侵襲,在路途中病倒,抵達巴州後經過調養雖有好轉,可她是江寧人,習慣了溫潤的氣候,耐不住巴州大冷大熱,身子日趨虛弱,三年後一病不起辭世而去。
霍將軍懷抱幼女守在妻子靈前,想著妻子病逝前大夫說的話,病根就在從江寧來巴州途中,若是春日前來,經過盛夏再入秋入冬,尊夫人身子有一個適應過程,就不至病弱至此。
他大怒之下,將三年來憋著的怒氣宣洩筆端,給張總督去信大罵,質問他向來不理兵部,為何在他調職一事上,對兵部言聽計從,竟不理會他的請求,間接害死了他的妻子。
張總督沒有追究他的無禮,回信中對他妻子早逝表示哀悼,並說當年乃是因他與溫府少夫人有染,受溫府所請將他調任,既維護了溫府,也是對他的愛護。
霍將軍與妻子感情甚篤,只是在替溫庭禹接親時,與他的妻子有過接觸,且恪守禮儀,沒有任何越矩之處,他認定是溫庭禹犯了小家子氣,從此以後再不理他。
溫庭禹卻時有信來,並常常送些江寧特産,霍將軍認為他是愧疚之舉,從不回信,特産則分給麾下將士們享用。
七年前,溫庭禹竟將十七歲的兒子送到他的軍營,拜託他代為管教。
他心中冷笑,既是紈絝子弟,就派往全是紈絝的兵營。
沒想到這小子帶兵嚴格手段狠厲,半年就將一營痞兵訓練得服服帖帖,打熬三年,終成他麾下一支勁旅。
他放下成見,對這小子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滿意,他沒有兒子,準備培養提拔他,讓他做少帥,他告老後,就讓他做元帥。
可他再器重他,也不能將心愛的女兒嫁給他,因為他是溫庭禹的兒子,溫庭禹是害死他妻子的罪魁禍首。
最後寫一句,即便是主公下令,也恕難從命。
溫雅將書信看了好幾遍,抬頭看向榮恪。
榮恪搖頭:“張大人已經辭世,只能問溫總督了,既然事關總督府內宅,還得雅雅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