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渭抿了唇,方若蘭輕聲細語道:“秦公子不跟我說,我怎麼與你聯手?”
他終是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我與她自小相識……”
她小時候不一樣的頑皮,她年紀稍長後不亞於男子的才學,長大後看見她就心跳得逃開,她的及笄禮上,他遠遠看著她決定非她不娶,他去求親,他猶豫要不要入仕途,他追著她北上的龍船……
他娓娓敘說,方若蘭安靜傾聽,與他並肩離開金明池。
說到被內禁衛押回江寧,被皇上的近侍和溫總督夾擊威脅,險些累及父母家族,自己關在書房中憤怒悔恨,一年多足不出戶,他的聲音控制不住微微發哽,頓住腳步,兩手抱頭倚住了金水河的石欄。
方若蘭安靜站在他身邊,抬頭看著西邊天空滿天的彩霞,耐心等他平靜下來,低低說道:“明日是個豔陽天呢。”
秦渭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自嘲笑道:“我失態了。”
“失態才是人之常情。”方若蘭看著他微紅的眼眸,“當年你若是帶她私奔,她會願意嗎?”
“會的。”秦渭篤定說道,“我們兩個是天生一對,只不過是睿宗皇帝從中作梗。”
“如今先帝已去,太後正青春妙齡,這幾年垂簾聽政,日子過得忙碌,待到皇上親政,自然空虛煩悶,身旁需要男人陪伴。”方若蘭微笑看著秦渭,“所以,你要做我父親的女婿,藉著他平步青雲,站在權力巔峰陪伴太後,我說的可對?”
秦渭點了點頭:“你若後悔,還來得及。”
“我與秦公子今日對弈,難得棋逢對手。”方若蘭笑道,“人生寂寞,有個棋友陪伴也是不錯。我又怎麼會後悔?”
“那好。”二人並肩邁過金水橋踏上禦街,秦渭扭臉看著她,“方姑娘與鎮國公之間的事,也能跟我說說嗎?”
“他有時候會去我家與父親相談,我只是偶爾見過他,甚至沒有說過話。只是看到他的瞬間,感覺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男人。”方若蘭笑笑,“那樣的念頭一起,就像是入了魔障,越陷越深拔不出來,可我羞於啟齒,便繞著圈讓武夫人跟榮老夫人提起我,榮老夫人曾經進宮求太後賜婚,可太後不置可否,都說鎮國公對我無意,可他對誰有意呢?他會喜歡怎樣的女子?我十足好奇。”
“今日來赴臨水宴,藉著下棋留心觀察,自從太後進來,鎮國公的目光屢屢在她身上停留,二人幾次忍不住目光相觸,甚至四目交投,我起了疑心,想起鎮國公回京後發生的一切,心裡有了答案。撇開太後與一等公的身份不談,這二人乃是天造地設。”方若蘭看秦渭臉色沉鬱下來,頓一下移開了話題,“秦公子呢?又是如何察覺的?”
“榮恪說的那一番話,讓雅雅起了震動,她一直在發呆,她一直看著榮恪的背影……”秦渭突然焦灼起來,咬牙說道,“我再不會準許任何男人染指她。”
方若蘭移開目光,看向天邊殘留的一絲金線,微笑說道:“秦公子想要喝茶嗎?護城河邊賈家茶樓清幽僻靜,秦公子可想同去?”
秦渭漸漸平靜下來,點頭說一聲走吧。
方若蘭說聲等等,回身朝身後跟著的馬車招招手,馬車緩慢駛來,她比手道:“這兒離城門有些遠,秦公子上車吧,車上有棋盤,剛剛金明池邊的殘局,可以繼續。”
秦渭跳了上去,方若蘭朝他伸出手,手指纖細瑩白,盈潤的手腕上戴一隻青玉鐲子,看秦渭發呆,輕笑說道:“秦公子不拉我一把,我上不去。秦公子怎麼只管自己?”
秦渭歉意得笑,伸出手又縮了回去,方若蘭笑道:“既是未婚夫妻,不用避嫌了吧?”
秦渭輕輕握住她手腕拉她上去,二人對面坐了,方若蘭拈起棋子擺著棋局,秦渭不由贊嘆:“竟然記得如此清楚,方姑娘好記性。”
“秦公子知道我沒有擺錯,自然也是記性極好。”方若蘭抬眸笑看著他,說一聲請。
屏息凝神對弈拼殺,數十個回合之後,秦渭拱手道:“方姑娘棋藝高操,在下認輸。”
方若蘭笑道:“秦公子心情雜亂,不能專心,所以才輸。我說得可對?”
秦渭點頭說道:“我心中諸多籌劃,尚未理清頭緒,是以紛亂繁雜,雖竭力沉靜心情,卻依然焦灼。”
“依我的淺見,朝堂爭鬥也若下棋,步步為營徐徐圖之,所謂來日方長,秦公子何需焦灼?”方若蘭給他斟一盞茶,“小女子說得可對?”
“是我太心急了。”秦渭自嘲一笑,“不如再來一局。”
方若蘭搖頭,“我有些乏困,想要歇息一會兒。”又指指茶幾下的架子,“那兒有些書,秦公子無趣的話,可以看看。”
她閉目養神,秦渭低頭拿幾本書出來,隨意翻看著,她看書的內容十分龐雜,並喜愛在旁批註,字跡娟秀細致,很多時候批註的見解要超過原文,還有的時候以畫作為批註,淡淡幾筆勾勒出風景人物,充滿了趣味。
他訝然看向方若蘭,安靜的臉龐像她的字一樣,秀美精緻,長長的睫毛顫顫得動,自打她沒有睡著,鄭重說道:“你放心,我會讓你得償所願。我的目的達成後,榮恪就是你的。”
方若蘭唇角上翹,安靜的面容上染了淺淺的笑意,低低說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