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我想起先帝時心碎神傷,皆是因你而起,因為我喜歡你,對先帝有愧疚之心,過幾日要出發前往皇陵祭奠他,我覺得羞恥。
可是,我忍不住,忍不住喜歡你,奈何?
我打算到了皇陵面對著先帝陵寢,將這些告訴他,他若怪罪我,便雷劈了我,他若不怪罪,便風和日麗。
打定主意喝一盞茶穩了心神,傳命召見四位輔臣。
這次召見,太後吩咐下來兩件大事,其一,睿宗皇帝兩週年祭祀,由馮茂會同禮部祀祭司辦理,其二,今年春闈,由相國孫智周任主考,禮部尚書鮑正清與鎮國公榮恪任副主考。
孫智周喜出望外,以往科考都由方太師任主考,他一直是副主考,沒曾想今年太後會將這美差指給他,想象著滿堂進士皆稱門生的場面,激動得跪倒下去大聲說道:“臣謝太後恩典。”
太後嗯了一聲:“科舉乃是為國選材,孫相務必要做到公平公正。”
孫智周忙忙說道:“臣謹遵太後懿旨。”
孫智周起來後,徐泰在一旁說話了:“鎮國公是武將出身,怎麼能做副主考?文人的那些彎彎繞,他懂嗎?”
馮茂在一旁笑道:“這天底下有文臣有武將,可還有少數一些人,文武兼備,鎮國公顯然就是這樣難得的人才。”
溫雅看向方太師,方太師點頭:“是我向太後舉薦的鎮國公 。”
既是方太師所薦,徐泰再無話可說。
孫智周對兩名副主考的人選很不滿意,禮部原來的尚書田秉章是他的門生,大小事都聽他示下,可田秉章因楚子都承襲定國侯爵位一事惹惱太後,被逼著告老,侍郎鮑正清升任尚書,此人眼裡只有太後皇上,沒有他這個相國,常常與他對著幹。
不過鮑正清再耿直,畢竟孤掌難鳴,難奈他何。
最讓他頭疼的是鎮國公榮恪,他為太後所重視,近來在朝堂上風頭正勁,衛國公被他接連壓制,挫了銳氣損了威望,兵部尚書武成趁勢抬頭,積威四代的衛國公府,竟對本朝軍政失去了把控。
孫智周打起十二分精神,指示了幕僚門人,命他們小心提防鎮國公,萬不可輕舉妄動。
太後欽命下達,三位主考副主考,還有眾位考官,都即刻從宮中被送進貢院,與外界完全隔離。
貢院中早有小吏帶著雜役將一切備好,三位考官一人一個院子,孫智周的居中,榮恪與鮑正清一左一右。
孫智周正寫字的時候,聽到鎮國公在隔牆那邊發牢騷:“不能喝酒沒有女人,這幾十天可怎麼熬?太後怎麼給一樁這樣憋屈的差事?”
就聽有人低聲說道:“話是那麼說,爺想要什麼,小的總能給爺帶進來。”
接連幾日,召集各位考官議事的時候,鎮國公總是昏昏欲睡哈欠連天,有時候能聞到些酒氣,問到什麼總是拱拱手:“孫相說了算,鮑尚書說了算。”
孫智周心裡冷笑著作壁上觀。
鮑正清看不下去,不搭理榮恪,榮恪偏生來招他,壓低聲音問道:“穿了男裝的女雜役,鮑尚書要不要?”
鮑正清一聲冷哼,拂袖而去。
孫智周旁觀幾日,一面命人蒐集鎮國公做副主考期間種種惡行的罪證,另一面告訴門人幕僚,一切照著以往進行。
他倒不貪圖錢財,每年各地督撫州縣冰敬炭敬,他都享用不完,他也就照顧些親戚同鄉故舊,再賞幕僚門人些臉面,這些人得了他的照顧,登科後做了官,自然而然歸於他的派系。
他不像方太師,圖什麼大儒的虛名,他要的是,生前大權在握萬人景仰,死後青史留名蔭及子孫。
一切順利,三場考試過後,考官們開始閱卷,孫智周萬般操心主持大局,將鮑正清指使得團團轉,榮恪在院子裡曬太陽,隔一會兒進去轉一圈,四處走走看看,偶爾問一句:“今科可有驚世奇才?”
“鎮國公以為這是唱戲嗎?哪來那麼多驚世奇才。”鮑正清沖著他說氣話,榮恪不以為意,笑著出去接著曬太陽,過一會兒進來,還是那麼幾句。
二月二十九這日半上午,正曬著太陽的時候,狂風驟起烏雲蔽日,天空連劈幾個驚雷,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了下來。
榮恪沖進大殿,考官們一邊閱卷一邊議論:
“春日裡這麼大雨可是少見。”
“今年行雷過早。”
“今日二十九,是先帝忌日,照著時辰,這會兒正是皇陵祭奠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