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溫雅所料, 九月的時候,先是殷朝駐烏孫使節李松上了密摺,說是烏孫發現了私有的銀礦,烏孫皇帝親自派人查證,說礦主乃是殷朝人,礦工只知主子姓秦,乃是雲州勳貴之家的家僕,其餘詳情並不知曉,烏孫皇帝沒有進一步查探, 而是將銀礦收歸國有,不了了之,據說烏孫國瓊華公主曾到烏孫皇帝面前說清。
雲州的勳貴之家只有一個, 就是鎮國公府,而姓秦的家僕, 不用說,是他身邊的秦義, 又扯出瓊華公主,雖未明說,矛頭指向榮恪。
溫雅隱忍不發,等著對方下一步的動作。
未幾,幽雲總督餘適才上密摺, 說邊境守將常遠屢次與總督府作對,卻向鎮國公討教邊關防務,只聽鎮國公號令。
溫雅依然不理。
這日早朝時, 禮部尚書鮑正清奏說,鎮國公榮恪既已在禁軍與上書房任職,理當上朝,太後照準。
一旬之後,鎮國公上朝那日,莊親王竟然也來了。
早朝之後,莊親王求見太後,進到東暖閣太後賜了座,莊親王少見得嚴肅,正色說道:“臣今日進宮不為別的,只為聽到了一些傳言。”
“什麼傳言呢?”太後不動聲色問道。
“最近傳言說鎮國公為太後看重,先是入禁軍,後進上書房,如今開始上朝,位列重臣之中商討國事,漸有權臣之相。”莊親王看太後面沉如水,起身磕下頭去,“我朝歷來的規矩,大臣各自分管事務,不能樣樣插手。可鎮國公如今朝堂軍務上書房均有參與,鎮國公一門本就極有威望,榮恪又很有才能,長此以往,必將獨攬大政權傾朝野。而榮恪此人打小叛逆,目無君主不知忠義,他若為權臣,必將禍亂朝綱危及皇權,臣心急如焚,特意進宮求見太後,求太後加以約束勿要縱容。”
“我知道了。”太後緩聲說道,“莊親王沒別的事,告退吧。”
莊親王爬起來愣愣看著太後,太後的反應竟如此平淡,看來是早有盤算,自己這是多事了。
莊親王告退後,溫雅手支了頤思忖,鐵頭禦史羅修,殷朝派駐烏孫使節李松,幽雲總督餘適才,禮部尚書鮑正清,莊親王,這些人不屬孫智周的相黨,亦非徐泰一方,乃是朝中清正的大臣,那麼,誰能說動這些人攻訐榮恪?
思忖著吩咐道:“讓馮駙馬過來,我有話問他。”
馮茂垂頭喪氣走了進來,行禮拜見過,坐下去不說話,只長籲短嘆。
溫雅看著他:“自從那日送別珍珍,再沒見過延平,她可有些日子沒進宮了。”
“她最近有些忙碌。”馮茂皺著眉頭咬一下牙。
溫雅哦了一聲:“你們兩個,又鬧別扭了?”
“倒也不是別扭。只是覺得不對,眼看就要入冬,這一年又要過去,肚子依然不見動靜,依她的脾氣,怎麼也得跟我鬧上幾場,可她好似忘了孩子的事,我覺得奇怪,便問紅薔,才知道我不在家的時候,她常常出門去,問去那兒,紅薔支支吾吾不說,我就派慶喜跟蹤她,才知道她在護城河邊茶樓包下一間雅室。”馮茂垂下頭去,“估計她是有了相好。”
“估計?”溫雅挑眉,“你為何不去求證?”
“若證實了呢?和她撕破臉分開?”馮茂長嘆一口氣,“臣是想去證實,又怕去證實。”
“你們夫妻間的事,我管不了太多,只提醒一句,若是和相好幽會,怎麼會去茶樓?”看馮茂眼睛一亮,溫雅笑著轉開話題,“說正事,最近我接連收到密摺,攻訐鎮國公意圖謀反,並說我縱容著他,已有權臣之相。馮駙馬以為背後的人會是誰?”
“那肯定不是臣。”馮茂忙忙擺手,“也不會是方太師,不是徐泰就是孫智周。”
“徐泰自從徐褚進入上書房,頗為收斂,孫智周嘛……”太後一笑,“鎮國公被刺當日,我特意召見他,問他是誰所為,他說自然是烏孫皇帝為了報小時候的仇,我說不是,是有人意在栽贓烏孫皇帝破壞和談,他連忙跪下賭咒發誓,說絕不是他,說自己一力贊成和談,從那日起,他也收斂了許多。”
“難怪烏孫邦交各項事務十分順利,孫智周十分用心,原來是太後借機敲山震虎。”馮茂贊嘆,“太後英明。”
溫雅點頭:“若不是孫智周和徐泰,還能是誰?”
“那自然是翟沖。”馮茂指向窗外,“太後對鎮國公的好,只有他看在眼裡,他眼紅了,便指使一些人上密摺攻訐鎮國公”
翟沖回過頭怒瞪著他,溫雅一笑:“那些人會聽翟沖的嗎?”
“也許會啊。”馮茂對著翟沖做個鬼臉,“內禁衛統領品階雖不高,可天下誰人不知,翟統領乃是太後眼前第一紅人,若他出面,即便是朝廷大員也不敢不買賬。”
溫雅嗯了一聲,擺手示意馮茂告退。
馮茂告退走出,本沒打算搭理翟沖,翟沖卻往前一步攔在他面前:“今夜裡樊樓喝酒去?”
馮茂眼珠一轉,笑著說道:“行啊,我以茶代酒,陪一陪翟統領。”
夜裡翟沖來到樊樓,進入雅室跟馮茂打個招呼,低頭悶聲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