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還有話要說。”他執拗道。
溫雅無奈:“那你說吧。”
他卻半晌沉默,許久不發一言。
“喝茶嗎?”溫雅和煦問道。
他搖搖頭,從袖筒中掏出一個錦袋擱在身旁幾上,站起來大聲說道:“臣告退。”
看他慢吞吞退出殿門,溫雅起身過去,拿過幾上錦袋,開啟抽繩倒在掌心,咯得一下笑出了聲。
榮恪在外聽到她的笑聲,抿著唇落荒而逃,就知道她不稀罕。
掌心裡躺著一個小巧精緻的石雕,刻成惠州泥人的模樣,其上描了彩繪,是一位憨態可掬的小姑娘,胖嘟嘟的臉,圓圓的鼻頭一張小嘴,兩眼笑成彎月,頭頂雙丫髻,一邊簪一朵粉嫩的芙蓉花。紅衣紅褲,懷中抱著一隻布虎。
兩手合攏,將石雕攏在掌心,倚回榻上仔細端詳,手指描畫著芙蓉花和布虎,還有那靈動的紅衣紅褲,忍不住又笑,我小時候的模樣,他怎麼會知道?柳姑姑告訴他的?
柳真聽到笑聲端著參湯進來,遞在溫雅手邊笑道:“姑娘趁熱喝吧。”
溫雅將石雕擱在幾案上,柳真看過去呀了一聲:“這不是姑娘小時候嗎?”
溫雅饒有興趣笑問:“我小時候的模樣,鎮國公問過柳姑姑了?”
“沒有。”柳真搖頭,“這石雕,是鎮國公所做?”
溫雅笑著點頭:“倒沒看出來他手這麼巧。”
柳真笑笑:“石雕畢竟粗糙。”
“多精緻啊,比姑姑的泥人精緻。”溫雅歪頭瞧著。
柳真伸手過去:“奴婢給收起來吧。”
手還沒碰到,溫雅一把搶了過來,小心裝回錦袋,對柳真道:“姑姑幫我找一個琉璃盒子,罩起來擱在床頭。”
柳真說一聲好,溫雅將錦袋攏進暖袖,端起參湯抿了唇笑。
“鎮國公在姑娘面前,太過大膽了些,姑娘莫要太縱著他。”柳真試探說道。
溫雅嗯了一聲:“確實是,不過我稍微嚴厲些,他就垂頭喪氣的,我有些不忍心。”
“姑娘待鎮國公,似乎與別的臣子不同。”柳真又道。
“我不喜歡中規中矩,喜歡放肆大膽的人。”溫雅笑道,“是以欣賞鎮國公。”
說著話斂了眼眸,派他到軍營去是早就想好的,只是曾打算跟他商量,可那日延平和馮茂一鬧,不知怎麼有些生氣,也沒問他的想法,也沒像往常一樣耐下性子去說服他,讓他自己願意,一紙懿旨就把他給打發了,難怪他說感覺被發配流放。
一個月忍著沒有去過問,可老夫人昨日進宮,聽到他心結所在,聽到他半年沒有開口說話,聽到他跟長輩作對,年少時離開家四處亂跑,聽到老國公臨終前,他磕頭磕得額頭鮮血直流,突然就有些心疼。
他不願意,又何必逼他?
天下之大,有的是可以衛國戍邊的人,何不讓他做自己願意做的事?
於是今日召他進宮,可是校場比武已經騎虎難下。
你再忍忍,忍兩個月。
溫雅在心裡說,我一定給你個宮裡的差事,讓你能常呆在我身邊。
突然有些後悔今日刻意跟他保持距離,與他說話太少,喝著參湯想起薛明給他描述榮恪進軍營那日的情形,一人一馬,後面跟著一個半大小子,手中抱一把大刀,刀柄上挑一個包袱,而徐泰那邊場面隆重,鼓聲震天旌旗獵獵,將士整齊排列,盔甲在身刀槍鋥亮。兩相對比,鎮國公悽慘寒酸。
擱下參湯笑著搖頭,喚一聲柳姑姑吩咐道:“福寧殿牆上掛著的那把赤烏刀,讓薛明去一趟鎮國公府,賞給鎮國公吧。”
“據說那是上古名刀,乃是先帝之物。”柳真忙提醒道。
溫雅擺擺手:“先帝不過是掛著做裝飾用,給鎮國公吧,告訴薛明這會兒就去。”
柳真答應著退下了,她忍不住拿出那個石雕,擺在面前臉對臉看著,輕聲說道:
“少帥榮麟,姓榮名麟,字伯麒,以赤烏刀為兵器,赤烏乃是上古名器,觸手沉穩厚重,刀柄漆黑刀身赤紅,其刃鋒利,可削鐵斷玉。”
說著話食指尖觸上小人兒鼻頭,低低問道:“我這麼做是對的,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無意中看到了營養液,謝謝親們給我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