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就見書房亮著燈。回頭看一眼秦義,秦義搖頭:“呂老爺子去了公主府,沒人在啊。”
進去一瞧,馮茂坐在燈下發呆,瞧見他進來,朝他一伸手:“酒,烈酒。”
“你這貪杯的毛病也該改改了。”榮恪笑著與他對面坐了,“我還沒吃飯,家裡有些甜酒,給你解饞。”
馮茂長嘆一口氣,兩手抱了頭。
“怎麼?你不是來謝我的?有煩憂?難道是呂郎中診過脈了?沒孩子的根源在你?”榮恪心中輕快,連聲打趣他。
馮茂搖搖頭:“碧薇死了。”
“誰?也是你的通房?”榮恪驚問。
“延平兩個貼身的大宮女,一個紅薔一個碧薇。延平說那楚少春不早不晚,就比我早一步將那蜜丸給了王婆子,讓她捎給何五兒,她懷疑是家裡有人向外露了口風,楚少春知道了我們兩個的計劃,也知道我一早起來就在煲湯,這個人,就是碧薇。初六夜裡我和延平說話,碧薇端著飯菜在外面等候,可能聽到了我們的話,第二日一早我在小廚房,碧薇還問我,駙馬爺給公主煲湯呢?我說不是。延平就憑借這兩點,定了碧薇的罪,讓她自盡了。”
榮恪想了想:“那你的意思呢?”
“我就問了一句,碧薇認了沒有。延平冷笑,她認與不認,都必死無疑。好端端一條人命,我都覺著不忍,她幾歲就來到延平身邊,侍奉她快十幾年了,她怎麼就那麼狠心?”馮茂拳頭捶著幾案,“我的女人,怎麼就如此心狠手辣?她那兒都好,就這點兒不好,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不只是碧薇,但凡有些懷疑的都處置了,有的被趕走,有的被罰做雜役。”
馮茂絮叨著,看秦義端了甜酒進來,止住話頭接過去自斟一盞,“這小子手慢,拿個酒都得好半天,大雙小雙怎麼還沒來?”
秦義沖他翻個白眼:“駙馬爺就別惦記大雙小雙了,一個五兒就差點兒把您拖累死。”
“這小子。”馮茂指指他,“那倒也是,那五兒確實險些害死我。”
榮恪一笑:“何五兒這案子,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楚少春的供述一絲疑點都沒有,隨著他畏罪自盡,明日就該徹底結案了。”
馮茂話音剛落,一個人在窗外說道:“就因為巧合太多,太過嚴絲合縫,才最可疑。”
二人向外看去,延平走了進來,榮恪忙起身相迎讓座,延平坐下來看著馮茂,馮茂扭頭不去看她。
“先不理他。”榮恪給延平斟一盞茶問道,“臣倒想聽聽,大長公主怎麼看。”
延平緩聲說道:“他現在不是那個整日窩在公主府吃喝玩樂的駙馬了,他是先帝遺命的輔政大臣,自然有很多人盯著。徐泰孫智周或者朝中想要上位的大員,甚至烏孫國,都有可能陷害他。這些就拜託給鎮國公繼續查證,而我,必須肅清身邊可疑的人,那日夜裡只有碧薇在外面,第二日一早本是紅薔當值,她非要換,所以起得早,我命人查了她的家裡,她哥哥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在外面欠了巨債,而碧薇給了他許多銀子,遠遠超出她的月例和我給的賞賜,如此種種,她的嫌疑最大。我還沒顧得上問她,只是讓紅薔試探了幾句,她就上吊自盡了。”
“碧薇是自盡的?你怎麼沒告訴我?”馮茂扭臉看向延平。
延平瞧著他:“你仔細聽我說話了嗎?你一聽碧薇上了吊,問我為什麼,我說她是奸細,你就問我她認了沒有,我說她認與不認,她都必死無疑,因為罪證確鑿啊,可你沒聽我說完,就斷定是我命她自盡的。一個月沒見了,我去天牢接你回來,你卻甩臉子給我看。”
馮茂沒說話,延平霍然起身:“呂太昌還在家中等著給你我診脈,我這三十二歲已過半,馮茂,你要是耽誤了我要孩子,我可找別人要去了。”
說罷轉身就走,馮茂站起來一溜煙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喊:“延平,等等我等等我,我們可快一個月沒見了,我在天牢裡日夜想你,想得都快瘋了,你去天牢接我的時候,我看到你就特別想抱著你狠勁得親,可週圍跟著一大群人,實在討厭,我是給他們甩臉子,不是給你。延平,都說小別勝新婚,說不定今夜裡你就懷上了。延平,我告訴你啊,你要敢找別人生孩子,我就找太後告狀去,讓太後管你……”
榮恪搖著頭笑了,問秦義道:“宮裡帶出來的涼茶,可煮上了?”
“爺,改日再煮吧,這些日子到處奔波,都快累死了,那個涼茶又得煮又得晾,可麻煩了。”秦義嘟囔道。
“煮去。”榮恪皺了眉頭。
“我不。”秦義搖著頭,“我還沒吃飯呢,餓得前心貼後背。”
榮恪指指對面:“坐下一起吃。”
秦義大咧咧坐下了,笑眯眯說道:“爺,也賞我些甜酒喝唄。”
榮恪伸三個手指頭,秦義喝著酒說道:“小的這些年跟著爺到處遊山玩水,見過很多世面,結識很多江湖豪客,覺得這日子神仙也不換,回京城之前爺囑咐小的,不可出頭,老實做個縮頭烏龜,可爺這些日子又是審案又是三番五次進宮,爺,咱們還回雲州不?還做閑雲野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