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太後說道:“此案已了,都退下吧。”
他只得咬牙切齒隨著眾人告退。
榮恪走在最後,一隻腳跨過門檻,就聽太後說道:“鎮國公留下,我還有話問你。”
榮恪折身而返,太後看著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欲言又止。
太後不說話,榮恪只得沒話找話,躬身懇切說道:“臣和張誠的事,臣謝過太後回護之恩。”
“並不是回護你。”太後搖頭坦率說道,“我早就想撤換張誠,一直沒有動手也不是顧忌徐泰,是因為翟沖護送先帝梓宮至皇陵安奉,我在等他回來,另外撤換張誠得有個正當的藉口,你正好給了我一個。”
榮恪心裡哦了一聲,沒說話。
小皇帝說話了,身子前傾饒有興趣看著他:“怎麼能一下子就把人的手腕折斷?多大力道?怎樣的角度?鎮國公,你教教朕。”
“皇帝讀書的時辰到了。”溫雅看一眼漏刻。
小皇帝怏怏站起跨出殿門,殿內只剩下溫雅和榮恪二人。
溫雅這才開口:“文也不能武也不能的鎮國公,為何要去斷張誠的手腕?為何要得罪徐泰?”
“太後那日扔茶盞試探臣,臣猝不及防抬手接住了,既已露了身手,在張誠面前沒必要再裝下去,伸脖子等著鋼刀來砍。”榮恪說道,“而且,臣不怕得罪徐泰。”
“那麼,你是有意得罪衛國公?”溫雅手覆上茶盞蓋。
“不是。”榮恪斷然否認,“臣非無能,但臣嚮往平淡,缺乏志向。”
太後嗯了一聲,端起茶盞道:“沒事了,鎮國公告退吧。”
從垂拱殿告退走出,榮恪跟著領路的內禁衛緩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凝神思索。
之前聽馮茂說起元屹死後,她從被尊太後到新帝登基大典上宣讀遺詔,詔書上加蓋文德印章並垂簾聽政,再到次日告訴四位輔臣,位次不分先後,她才是最後的決策者,每一次的時機都剛剛好,一直以為是元屹生前授意,如今看來,也許不是,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籌劃,一步一步將天下大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那麼,她試探我,是在猜忌疆臣?可我已表明無心邊關事務,應該不是。或者說,要利用我對付徐泰?可對付徐泰又談何容易?衛國公掌管禁軍已至四代,周圍關系盤根錯節,就連元屹也沒能把徐泰如何,難道小太後會有那樣大的決心?
不管怎樣,自己先前低估她了。
“鎮國公在想什麼?想得這樣出神?”耳邊傳來一陣笑聲,只聽環佩叮咚,隨即香風撲面而至。
榮恪抬起頭,就見眾多婢僕簇擁著一位明豔的宮裝麗人,站在他面前笑看著他。
榮恪連忙施禮:“臣榮恪見過延平大長公主。”
“哎呀,你是茂茂的好友,你我之間就不用多禮了。”延平笑著抬眸看向垂拱殿方向,“你和張誠的案子,了了?”
榮恪點頭:“多虧太後英明。”
“能得先帝青眼,能做太後,自然是英明。”延平回頭朝身後的人擺一下手,“都退下。”
婢僕們遠遠避開,延平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太後罰你閉門思過,你可別偷跑出來,太後自然不會看著你,可徐泰會,那個人氣量狹窄,張誠被去職,他被奪了內禁衛的權,聽說氣得險些吐血,他肯定會把這筆賬記在你身上,伺機報複。”
“臣不怕他報複……”
“怕不怕的,要小心些。”延平打斷他,朝著丹樨上揮手。
榮恪扭頭一瞧,太後正站在丹樨上憑欄遠眺,她在等著延平?
也是,深宮孤寂,太後身邊那些人,估計也就和延平能說得上話。
那種無人能說上話的滋味,他是知道的,且深有體會。
他朝延平行個禮,抬腳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