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不說透,那兩個人卻瞬間明白,小太後是有遺詔,可時間一長,她就會知道決策艱難,早晚得倚靠孫相國,齊齊笑道:“老師英明。”
孫智周擱下水煙壺,拿出一份奏摺:“新承爵的鎮國公榮恪上摺奏請回京,一來前鎮國公故去,朝廷額外的體恤非常豐厚,他要面聖謝恩,二來他說鎮國公四代戍邊,幾十載未歸故土,榮氏祖墳荒蕪,他要回鄉祭祖。”
“鎮國公故土何處?”丁貴成問道。
田秉章笑笑:“就在京城啊,這榮家在前朝時就是名門望族,榮恪的高祖被前朝末帝害死,滿門流放,其曾祖與我朝太祖皇帝一武一文打下江山建立殷朝,榮家重回京城,城西堆雲坊燕子巷的敕建鎮國公府,就是由榮家祖宅擴建而成,國公府建成不久,鎮國公自請前往幽雲戍邊,幾十載未歸,任偌大的王府荒蕪。衛國公徐家的府邸無論是規模還是聲望,都難以與其比肩,所以徐泰視鎮國公為眼中釘,老國公這一去,他最高興了。”
說到最後一句,他壓低了聲音,丁貴成啊了一聲:“功勞赫赫的封疆大吏,要回京面聖,這個可以婉拒,可人家要回鄉祭祖,幾十年未歸,就不好拒絕了,拒絕則不近人情,答應他回來吧,烏孫國虎視眈眈,幽雲邊境的安危怎麼辦?這個還真不好定奪。”
他狡猾笑了起來,看向孫智周,孫智周嗯了一聲:“明日就啟奏太後,由太後做主。”
田秉章和丁貴成相視一笑,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要看看這小太後會怎麼辦。
溫雅和小皇帝回到寶慈宮,讓柳真服侍小皇帝去暖閣歇息,自己來到正殿端坐著,吩咐芳華道:“讓她們都進來。”
麗妃惠妃靜妃和兩位長公主在前,兩位尚宮領著諸女官在後,眾人魚貫而入,麗妃帶頭行禮:“給太後娘娘賀喜。”
溫雅說一聲免禮,說一聲宣旨,薛明過來大聲讀到,封麗妃為麗貴太妃,惠妃為蕙太妃,靜妃為靜太妃,大公主為永安長公主,二公主為永寧長公主。
麗貴太妃帶頭謝恩,惠太妃哼了一聲,靜太妃沒說話,面現憤憤之色。
溫雅看著麗貴太妃微笑道:“後宮中事務繁雜,我得幫著皇帝管前朝的事,忙不過來。麗姐姐掌管數年,上下敬服,以後這後宮諸事,還是姐姐來管著。”
麗貴太妃愣了愣,她這些日子通宵達旦忙著整理賬冊,準備著將一應事務交出,沒想到溫雅還讓她管,還像以往一樣口稱姐姐,絲毫沒有太後的架子。
她忙說道:“太後既吩咐了,妾不敢推辭。”
惠太妃又哼一聲,溫雅目光朝她一掃:“惠太妃嗓子疼?”
“沒有。”惠太妃硬梆梆說道。
溫雅笑笑:“晉封麗妃為貴太妃,你為太妃,你是不是想問,一樣為先帝誕下公主,為何不一樣?憑什麼?對不對?”
“對。”惠太妃胸口憋得難受,索性承認。
“皇帝襁褓時,貴太妃曾親自哺餵,這是其一,其二,我要讓她接著掌管後宮,品階不比你們高些,你們能聽話嗎?”溫雅目光掃過惠太妃和靜太妃,“就算我有心讓你們管,你們認得的那幾個字,夠用嗎?”
二人低下頭去,靜太妃一聲長嘆,小聲嘟囔道:“虧就虧在認字太少,麗妃認得一些字,就讓她掌管後宮,宜妃認字最多,做了太後,還要垂簾聽政。”
溫雅沒理她,扭頭看向兩位尚宮:“自先帝駕崩,宮裡宮外有關我的謠言四起,許多話自然是從宮中傳出去的,兩位尚宮知會了都知大人,對女官宮女中官黃門嚴加約束,再讓我聽到不想聽的話,惟你們三個是問。”
吩咐過說一聲乏了,眾人告退。
她一手支頤歪在榻上環顧四周,寶慈宮荒廢多年,這些日子薛明與尚宮局趕著修繕佈置,昨日才好,她今日是頭一次來。
打量來去喚柳真道:“這裡面怎麼死氣沉沉的?窗外連棵樹都沒有,一眼望出去全是青灰。”
“寶慈宮是太後住的地方,為太後者,自然要清心寡慾吃齋唸佛,所以這裡花啊草啊樹啊都沒有,西暖閣是太後寢室,東暖閣設了佛堂,東偏殿是禪房。”柳真笑說道。
溫雅愣住了,先帝駕崩後,她傷懷之餘一心想著怎樣才能不辜負先帝所託,也想過自己以後批閱奏摺垂簾聽政,可從未想過要幽居深宮清心寡慾吃齋唸佛,皇帝今年八歲,按祖制十六歲親政,也就是八年後,八年後自己二十七,二十七歲以後的歲月,難道就要在此處度過?
她審視著宮殿中每一個角落,處處都透著老成落寞,繃著臉緊咬了唇。
太後也是寡婦,只不過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寡婦,這樣的話,柳真已經在心裡感嘆了許多次,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絕不去提醒姑娘,一旦知道了,只會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樣?不如糊塗著過,姑娘對她的處境知道得越晚越好。可今日無意中的話,似乎點醒了她。
柳真自責不已,緊張看向溫雅。
溫雅呆愣片刻,回過神看了過來,喚了聲柳姑姑。
作者有話要說: 沒收藏沒活路,親親們給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