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茂呃了一聲,站起身還沒開口,方太師搖一下頭,長嘆一口氣。
溫雅看向方太師:“太師也知道他?知道這個榮恪?”
“臣太知道他了,臣祖籍雲州,和鎮國公是兒時好友,臣到京城為官後,每旬都與鎮國公互通書信,鎮國公每來信必言及這個不肖子,臣懷疑,鎮國公不是心絞痛發作,他是被這個不肖子氣死的,鎮國公一定死不瞑目……”方太師喉間發哽眸中含淚,悲憤不已。
馮茂連忙說道:“太師冷靜,太師這都是揣測,榮恪在長輩面前是有些不聽話,在長輩眼裡,他不是個好孩子。可今日當著太後的面,要說公道話。公道得說,他很不錯啊,長相俊美為人仗義……”
“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空有一張好皮囊有什麼用?仗義?結交一幫狐朋狗友就叫仗義?”方太師堵住馮茂的話。
溫雅默然看著奏摺上的字,沒有作聲。
方太師又道:“鎮國公榮家,男兒世代英豪,女子個個馬上巾幗,可這個榮恪,說騎馬顛得屁股疼,總磨破大腿,從小死活不學,拉不開弓射不出箭,鎮國公打過罵過罰過,都沒用,無奈說不習武學文也好,他倒是愛讀書,可只愛讀一些野史志怪,說四書五經滿嘴仁義道德忠君護主,都是騙人的鬼話,結交的朋友都是一些市井草莽,最讓鎮國公生氣的是,烏孫國主因為忌憚榮家,欲與榮家結親,將公主下嫁,聽說那公主品貌雙絕,榮恪這小子死活不願,如今二十六了還未成親,榮老夫人提起來就哭,擔憂榮家絕後。說起來,也就字寫得好。”
方太師一聲長嘆,溫雅的目光從奏摺上挪開,這時徐泰進來了,大咧咧坐下說道:“榮守忠這一去,鎮國公這一門,算是絕了。”
“鎮國公一門有榮恪襲爵,怎麼就絕了?”方太師有些生氣,瞪著徐泰。
“這一代確實還有個人,下一代呢?”徐泰不以為然,“榮家老二和我兒子同齡,二十六了,我家孫子都能打醬油了,他也不成親也沒孩子,這樣的,不是身體有疾,就是龍陽之癖,怎麼給榮家留後?”
小皇帝看向太後,溫雅垂著眼皮坐著,由著他們去說,好像在聽又好像沒聽,頗有些心不在焉。
馮茂笑嘻嘻說話了:“衛國公這話說的,幽州離京城千裡,榮恪究竟怎麼樣,咱們也都是聽說,瞧著是沒兒子,說不定藏著幾個外室,外室給生了一大群兒女。”
徐泰的兒媳是莊親王家的丹陽郡主,是皇上沒出五服的堂妹,性情潑辣霸道,徐泰的兒子出了名的懼內,可又生性風流,郡主府和衛國公府內的婢女,但凡瞧上眼的,都得逮空沾上一沾,一來二去有幾個大了肚子的,不敢讓郡主知道,悄悄置了幾處外室,養下三個婢生子。
徐泰自以為家醜遮得嚴嚴實實,沒有外人知道,沒想到馮茂話中帶話,他怎麼知道的?他今日一而再得針對老夫,想怎麼樣?老夫怎麼得罪他了?
徐泰心裡打著鼓,觀察一下太後的神情,這些事如果被丹陽郡主知道,肯定要進宮告狀,小太後肯定會回護皇族,到時候把老妻叫來一通訓斥,老妻回去就得拿他那幾個小心肝出氣,到時候府裡雞飛狗跳,心肝們哭哭啼啼,還真是麻煩。
他看向孫智周:“相國大人說說吧。”
“說什麼?”孫智周茫茫然看他一眼,“我的本奏完了。”
“鎮國公的事我都知道了,勿用再說。”溫雅開口道,“其一應喪儀撫恤,還有榮恪襲爵,都由禮部定出章程,孫相國,明天把章程給我。”
孫智周忙忙答應,太後看向馮茂和方太師,兩個人俱都搖頭說無事再奏。
最後才問徐泰:“衛國公可還有事?”
徐泰看看馮茂搖了搖頭,今日還是少說話為妙,等回頭捏住這位駙馬爺的把柄,再好好說。
太後嗯了一聲:“衛國公豪爽英武,一派大將風範。”
徐泰心裡升起幾分得意,就聽太後又說道:“大行皇帝賞識你說話直來直去,不過呢,皇上還小,衛國公說的龍陽之癖,外室之類的話,皇上心中疑惑,剛剛不停看我,估計想問問是什麼意思。”
小皇帝重重點了點頭,期待看著徐泰,徐泰搖著手說道:“龍陽之癖是臣說的,外室不是……”
“這次可都是衛國公說的,我什麼也沒說。”馮茂笑道。
徐泰說個你字,太後說道:“以後呢,話出口前先仔細想想,今日就到這兒吧。”
看著四位輔臣先後走出,溫雅舉起茶盞,呷一口茶嘴角噙出一絲笑意,自語說道:“也不是很難。”
小皇帝朝她挨近些,仰臉看著她:“母後,該治孫智周大不敬之罪。”
溫雅喚柳青端點心進來,遞在小皇帝唇邊溫和說道:“孫智周滑頭,他不是大不敬,他是試探,試探我們好說話呢,他以後就敷衍些,我們不好說話呢,他就得謹慎小心。今日母後告訴他了,我們不好說話。”
小皇帝不解道:“父皇為什麼要重用一個老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