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英明,我想的也是這個字。”小皇帝一雙烏眸看著孫智周。
孫智周後退一步低下頭,太後又道:“廟號是文武大聖大廣義皇帝,先帝文治武功仁孝寬和,倒還不錯,只改一個字,義字改為仁字,文武大聖大廣仁皇帝。”
孫智周說一聲是,手捏一下袖子又松開了,以為好交差,新皇年號就定了一個,這會兒一看,小太後不好對付。明年才改元,年號再拖拖不遲,回頭會同內閣和欽天監仔細商定,擬十幾個出來,讓太後仔細挑選,總得選上一個,要是年號再被否決,傳出去內閣實在沒臉。
剛打定主意,準備稟一聲別無他事,接下來讓徐泰出奏。誰知太後發問了:“年號呢?可有?”
孫智周遲疑間,馮茂笑道:“求見之前,孫相國說是有三件事上奏,想必這第三件就有關年號。”
孫智周只好硬著頭皮又遞上一張紙,溫雅看了一眼,長眉微蹙。
馮茂又說話了:“幾個?不會就一個吧?我說孫相國,廟號三個都不是很好,諡號呢差著點兒意思,依我朝規矩,這新皇年號,由內閣會同欽天監,擬好多個,然後朱筆圈定。你這個怎麼像是在被窩裡一拍腦袋定出來的?”
孫智周連忙解釋:“並非如此,確實擬了多個,這個是臣最中意的。”
“就是說,你是朱筆嘍?”馮茂嘴不饒人。
孫智周額頭有些冒汗,站在那兒說話也不對,不說話也不對。溫雅笑了,語氣十分溫和:“大喪禮儀繁劇,想來各位臣工都很疲憊,想得不夠周到也是有的,我倒覺得,孫相國行事迅捷,我本以為怎麼也得到二七,沒想到頭七這日我們就見面定了大事。”
孫智周這才舒坦一些,連忙說道:“繁劇疲累還是其次,主要是大行皇帝驟然離世,臣感念大行皇帝恩德,心中哀傷,這些日子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恨不能隨大行皇帝去了。”
說著話雙淚長流,喪服在身頭發花白,看起來分外悽涼。溫雅忙吩咐一聲:“給孫相國上茶,再擰個熱手巾。”
徐泰憋得有些難受,看孫相國坐了回去,怕馮茂廢話連篇,又擔心方太師也要奏事,文人說話囉裡囉嗦,說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完,連忙站起身說道:“臣有一事啟奏太後和皇上,三日前,鎮國公榮守忠亡故了。”
他說得很隨意,對當朝一等公辭世沒有哀慼也沒有同情,竟有些藏不住的得意和幸災樂禍,溫雅眼皮一跳,身子前傾了些:“鎮國公?是世代駐守幽雲邊境的鎮國公嗎?怎麼會突然薨歿了?”
溫雅問著話,心裡一片冰涼,想著先帝囑咐說的話,鎮國公如今正是年富力強,他日有了為難,宜貴妃可與他垂詢。鎮國公去了,自己豈不是沒了最後的靠持?
“說是得知大行皇帝駕崩太過哀痛,當夜裡心絞痛發作,亡故了。”徐泰大咧咧說道。
“多少歲終?後事呢?該怎麼賞賜厚恤?爵位又該如何承襲?禮部可有章程?”溫雅知道禮部都有章程,可是她此刻心亂如麻,是以連續幾個發問。
鎮國公一門聽著顯赫,其實遠在邊境,除去戰時和一些例行事務,平日無人問津。徐泰本以為太後都不一定知道榮守忠這個人,走個過場說一聲就是了,沒想到太後這麼多問題,他捂一下小腹,憋著氣說道:“臣,臣尿急,先告退一會兒,這是鎮國公府裡寫來的奏摺,請太後看看。”
溫雅倒也不以為忤,點頭說聲去吧,接過木匣拿出奏摺,看著上面的字,心裡不由連聲喝彩,遒勁有力筆體鋒銳,敘述十分簡潔,說鎮國公榮守忠三月初二午時得知大行皇帝駕崩的訊息,哀痛難當昏厥在床,夜半清醒後精神如常,淩晨時分突發心絞痛故去,享年五十有四。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落款處寫著一個名字,榮恪。
榮恪?是鎮國公的兒子吧?常說字如其人,看他的字,人錯不了。
溫雅心裡鎮靜了些,嘆口氣對孫相國說道:“五十四歲,一甲子都不到,可惜了,這樣的忠烈之臣,一定要在常例之外另加厚恤,讓禮部擬出章程後給我瞧瞧。”
孫智周此時回過神來,捧著手巾連連稱是。
溫雅嗯了一聲,冷靜下來想起先帝囑咐的話,後面還有一句,榮氏一門,朕最放心。剛剛一時糊塗,竟沒想起來。
她心中一鬆,微笑看向馮茂:“這個榮恪?是鎮國公的次子吧?鎮國公薨歿後,就是他襲爵,這個人,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殷奠禮,是古代喪葬時的一個禮節,俗稱“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