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劉珩之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朝中再無人敢多嘴的時候,劉淵方將劉琤喚至禦前,問詢調查細節。
他雖然不欲將事情影響擴大化,但對玉門關到底發生了何事,他還是要弄清楚的。黑衣衛、內衛那邊給了調查結果,他還要劉琤這邊的回複。皇帝心裡裝著疑問,他會失眠,睡不好覺。
劉琤呢,看起來對劉淵的問詢早有準備。他只是不偏不倚地將他所觀所問所察,最淺面地道來,並沒有將他“猜測性”的結果講出。但還是“不著痕跡”地提出了點疑問,劉淵對此事的態度讓劉琤的反應更加謹慎。
“元橫之事,玉門之變,你臨時應變,處理得很不錯!”父子二人對話良久,劉淵誇獎一句。
“都是兒臣當做的,總算沒有辜負父皇的期望!”劉琤的表現依舊是那般謙遜,低埋著頭。
“這幾年,你在民部勤勉事事,忠於職守,朕都看在眼裡!”劉淵轉口便勉勵一番:“除鄭縣、蓮勺、重泉外,朕再將下卦作為你的食邑!”
這些年,劉琤勤於王事,不知不覺間,替劉淵辦成的不少要事、重事,獲了不少賞賜。此次也一樣,又是食邑。劉琤心裡毫無波瀾,這些東西,並不是他所看重的。
“還有,你也辛苦了。朕嘗聞,你多有為國事而冷落妻子,連續數日也不曾歸家。放下公務,回府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在劉琤屈身謝恩之時,劉淵又突然道一句,讓他心中一緊。
“那民部?”試探著問一句。
“有郭縕在,你還不放心?”劉淵反問道。
“兒臣明白了!兒臣遵命!”劉琤心中帶著點苦澀,緩緩退下。
劉淵一直注視著劉琤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直到他消失在殿門,方才埋頭。鄭王劉琤,這些年,城府越加深了。對玉門之事的稟報,滴水不漏。察覺到劉淵的態度,立刻熄了將太子牽扯出來的心思,哪怕他清楚劉瑞那邊根本瞞不住。按劉淵之意,免了他的職,削了他的權,也沒有多少動容。
劉淵則提筆,“百無聊奈”地寫下幾個名字,楊修、許胤、姜敘、劉瑞,下意識地望向東宮那邊,劉淵眼神微冷。
劉琤一路出未央,略低著頭,心情並不算好,他想不通,無過無錯,劉淵為何要將從民部摘出來。說是體諒自己,休息一段時間,但劉琤心中不自主地生出些失落感。
“殿下,是去民部嗎?”一路精神有些恍惚,出白馬門,胡赤兒立刻迎了上來,問道。
“回王府!”劉琤嘆了口氣,回首望了望威嚴聳峙的白馬宮門,搖了搖頭:“孤,恐怕真要休息一段時間了。”
......
在劉淵的強勢之下,朝臣百官不得不忘卻劉珩之事,將心放到朝政上來。劉琤被免職的訊息,也吸引了一波目光,上下有不少人猜測,劉琤是幹了什麼,失了聖心。
在一些膚淺之人看來,陳王失勢,鄭王失權。於根基漸固的太子而言,似乎只有這些年低調了不少的周王,威脅最大了。
未及幾日,長安流言四起,目標指向,仍舊是劉珩。從市井中流傳開來,大皇子武都王劉珩,並非皇帝親子,這是質疑他的血脈了。媯媶的身份,隨著劉夏漢化日深,也越加敏感起來,漸漸成為了禁忌的話題,不敢有人提起。
這一次,長安市井間,很是大膽地將媯媶拿來編排,著重拿其懷劉珩的時間來剖析做文章。就差明言,劉珩非劉淵之子,而是那早化為白骨的單於呼徵之子,是劉淵的“兄弟”。
三人成虎,幾日的功夫,似乎整個長安都在傳此事。此謠言甚毒,傳入禁宮之內,身體本就不怎麼好的賢妃媯媶,氣急昏厥,一病不起。而在王府中思過的劉珩,更是目眥欲裂,暴怒不已。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宮內,劉淵歇斯底裡般地怒嚎,不能自已,案上的奏摺書簡被拂得滿地都是。
胸膛起伏,喘息了許久,他劉淵這輩子都未如此怒不可遏過。氣到心頭,竟然感到一點暈眩之意,在側的女婢趕緊上前扶住,被劉淵一把推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恢複了平靜。
張讓與段珪,還有另外一名黑衣錦服的男人,那是極少露面的內衛統領。跪在底下,不敢抬頭,他們清楚地感受著劉淵的怒氣。
“你們是幹什麼的?寥寥幾日,長安就這般滿城風雨!這長安,還是朕的長安嗎?”劉淵眼神冷酷,不住地在三人身上掃著。
“臣等有罪!”
“不要講這種無用之言了!朕聽膩了!”劉淵當即怒斥道,深吸一口氣,眼中殺意暴漲:“朕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明日,朕不想再聽到什麼流言蜚語。將那些散播流言的宵小之輩都給朕揪出來,全部殺了。長安城中的魑魅魍魎太多了,這一次,朕要好好犁一遍!”
劉淵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三人立刻應諾,急步外出,一場殺戮,又將在長安展開。除了那些心懷不軌之徒,一些敵國探子也在這場風波中被興風作浪,也沒能逃得過,被辣手除之。
這麼多年下來,劉淵的性子已經收斂了不少,手段也柔和多了,不似年輕的時候那麼剛硬。然一旦觸及到了他的底線,挑戰他的權威,劉淵絕不會手軟,手段將更加殘暴冷酷,不僅僅是簡單粗暴的斬殺。
未幾日,媯媶病情惡化,直接到病危地步。
“稽婁淵,元橫是你兒子!”這是媯媶吊著一口氣,留給劉淵的最後一句話。
病榻之上,媯媶已然故去,兩只蒼白的手,到死都緊緊地拽著劉淵的雙手。劉淵一身常服,側坐於案,面上有倦意,盯著滄桑如老嫗的媯媶的面容,心中難免有哀意。
對媯媶,他早就感情淡漠了,在早年的時候,其也不過是帶給劉淵滿足感,供其洩欲的工具罷了。但終究是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女人了,被人肆意攻擊,抑鬱而亡,劉淵很不爽。
盯著她的遺容看了許久,面上的那些許“軟弱”漸漸散去,至少現在的劉淵相信,劉珩,是他的兒子,親生兒子。
“陛下,武都王與衛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