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盯著衛永昌落寞的背影,一個個表情複雜,心有不甘,心底埋藏這一個巨大的謊言,在痛苦與害怕之中激蕩,在快樂與恐懼之間漂流,一面暗自慶幸智伯瑤已經死了,另一面又在擔心,若是衛永昌知道智伯瑤是怎樣死的,一定不會輕饒了她們。
“她沒有死,她沒有死,”衛永昌屏退了所有人,一個人在營帳中喝悶酒,“怎麼會?她一個行動不自如的人,是怎麼消失的?是不是未央的人提前得了訊息,未央國之內有這樣的謀士?”
“聖上這邊我來守著。”小將遣散營帳口的守衛,“你回去就好。”
盯著裡面跳動的燭火,衛永昌的影子,聞著酒的味道,聽著他一碗一碗地灌醉自己,小將心裡,比自己死了老婆還要難受。
“怎麼不休息?”淑太後問江水寒,“趴在縫隙那邊看什麼?”
江水寒說:“我有些放心不下他,他的臉色很差。”
“不管怎麼說,他都以為智伯瑤還活著,只是不知道在哪裡,”淑太後說,“他不會做什麼傻事的,倒是你,看看,這兩日都沒有怎麼睡,眼睛都黑了一圈。”
“我很擔心他……”江水寒說著,就要往外走,卻被人給拉住了。
她低頭一看,拉著她的不止一雙手。
“賢妃姐姐,你要去哪裡?”
江水寒說:“我去看看聖上,別叫他做出什麼傻事!”
“娘娘!聖上以為皇後沒有死,他不會做傻事的,我們是擔心您,怕您一個不小心把真相說出來,到時候,妹妹幾個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江水寒再三解釋,卻仍舊不能讓她們相信自己是去照顧衛永昌的。
她雖然心急,卻也知道逼急了她們,對自己對朗兒沒有半點好處,只好躺回去了。
耳邊是呼呼的風沙拍在營帳上的聲音,還有巡夜的軍士身上鎧甲與兵器碰撞的聲音。
她的父親,成漢的將軍,在這裡度過了他的大半生,人死了,如同一抔黃土,跟旁人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兵,他一手保衛的江山,他為成漢立下的汗馬功勞將會被世人銘記!
她的丈夫,將要完成她的父親未竟的事業,踏過未央的土地,鑄就一個輝煌盛世,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事,這就是她愛的人,有野心,有抱負,一雙眼似乎有星辰叫她看一眼就陷進去,怪不得讓她誤了一生。
至於智伯瑤所說的江將軍是被衛永昌害死的說法,江水寒並不在意,江將軍生前曾教誨過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王要臣子做什麼,臣子就要做什麼,這是江將軍自己的選擇。
她所要做的,不過是為自己的生命負責。
衛永昌的酒喝了一夜,江水寒的眼皮也一夜都沒有合上。
東風惡,歡情薄,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早起,太陽從東方升起,灑下橙色的光芒。
衛永昌走出營帳,看到他的人,都暗暗吃了一驚:“聖上,您的頭發!”
“頭發?”衛永昌拔出佩劍,藉著反光,看到了自己一夜斑白的兩鬢。
真個是:
一夜清霜變鬢絲。
怕愁剛把酒禁持。
玉人今夜相思不,想見頻將翠枕移。
真個恨,未多時。也應香雪減些兒。
菱花照面須頻記,曾道偏宜淺畫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