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殷一倫說著,更加扣緊了手指。
他的眼神恨不得能即刻將施錦秋給淩遲處死,可是心裡又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知道這麼多他們的秘密,除了她說出口的這些,她還知道哪些?
施錦秋看出了他眼裡的矛盾,嘴角微微翹起,就連眼角都彎了起來,有些調侃和嘲諷的看著殷一倫,就好像此刻被掐著脖子的人不是她似的。
她既然敢獨自到這裡來,肯定不會一點準備都沒有的。不知道殷一倫是不是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了她心裡的想法,手上雖然帶著勁,卻使終都沒有馬上動手殺她。
只是這樣只出不進,對於施錦秋來說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如果你現在殺死我,你很快就會發現我知道的遠比這些要多得多。”施錦秋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丟擲了殺手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喉嚨間的鉗制停頓了一瞬,“你敢威脅我?!”
殷一倫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施錦秋臉上的笑容映著她那略有些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詭異,讓殷一倫的思緒有些混亂起來。以前,馬耀輝和蘇平之對施錦秋的評價慢慢的浮現了出來。
說她是一代曠世的奇才,能縱觀天下事,再從中找出最有利於自己的東西加以利用,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任何商品的買賣交易都逃不出她的雙眼,只要她想要,她可以輕而易舉的日進鬥金……
之前她蘇平之出的那些主意讓蘇平之賺足了銀子,他便只當她是運氣好,再加上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比尋常人更為敏銳的觀察力所致,畢竟讓他承認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有本事,他怎麼都不可能做得到。
可是眼前的情況,就算他不想承認都沒有辦法,不然,難道還有更好的解釋可以說明她為什麼能知道那麼多他們家的交易嗎?而且她既然都已經知道了自己想殺她,又怎麼會獨自一人毫無防備的到他面前來?
“你少拿話來唬我,你以為你隨隨便便一句話我就會相信嗎!”饒是心裡已經開始敲退堂鼓了,面上卻仍舊兇神惡煞一般。
施錦秋使勁的提了一口氣,往胸腔灌入一絲微弱的氣息。
殷一倫的語氣雖然兇惡,可是眼裡的殺意卻已經遲疑了。“三月二十九,府臺大人會來定安縣城來商討從定安縣徵收米糧,用於南方春澇的賑災。你們蘇家為了少捐糧,早已經將米糧分戶散存在各戶人家裡,只等這陣風過去之後再將米糧收繳回來……”
“你……”殷一倫臉上再沉不住氣,松開了扣著施錦秋脖子的手,有些驚愕的看著她,“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施錦秋撫著喉嚨往胸腔裡大口大口的灌著氣,直到氣息喘順了,這才重新站定。她的脊背挺得筆直,臉上淡然自若無所畏懼,即便是在殷一倫那樣嚴厲的目光下都不曾有一點改變。因為她知道,只要她露出一絲害怕或是惶恐,她便無法將殷一倫的恐懼從他心底勾出來。
“殷師傅真是健忘,我是施錦秋啊。”施錦秋無辜的眨眨眼,笑得像朵花似的。
“你……”他欲與施錦秋爭辯,被一旁的老楊給制止了。老楊址了好幾次嘴角,才終於露出一個看起來像是笑容的笑容來,對著施錦秋一拱手:“剛才殷師傅只是與施小姐開了個玩笑,還忘施小姐勿惱。”
“玩笑?”如果她猜的沒錯,此刻她脖子上肯定已經留有一道掐痕了。這要是玩笑,也是往死裡開的玩笑!
不過施錦秋不打算跟他們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結,她馬上就要離開定安縣城了,如果在她離開之前不能把眼前的這兩個老家夥給擺平,那麼她絕對有理由相信只要前腳一離開定安縣城,後腳他們就得追著對付她的榮錦記作坊和脂粉鋪。
“是啊,玩笑,就是個玩笑。呵呵……”老楊像是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笑聲聽起來有多麼的尷尬,見施錦秋臉上的表情飄忽不定叫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只能一直幹笑著。
直到老楊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笑容有些牽強而笑不下去了,施錦秋話鋒陡然一轉:“你們喜歡開玩笑,我可不喜歡,我剛才所言字字是真。”
施錦秋的視線從老楊和殷一倫身上略過,老楊倒還算好,仍舊在扯著有些僵硬的嘴角,殷一倫則是幹脆回了她一個白眼,又從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出來。
“施錦秋,難道你不知道通常情況下,知道的事情越多的人,死得也越早嗎?”被施錦秋這麼一個小毛丫頭給壓制住了,殷一倫就是咽不下去這口氣。
“我死得早不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出一點事,你們整個蘇定都要為我賠葬墊背!”她的眼神忽的轉為犀利,就像是兩只刀片,所過之處一片血雨腥風。
“你敢!”
“啪”的一聲,殷一倫一隻手拍在桌上,厚實的紅木桌子在他的手掌下裂開了一條縫。
“你大可以試試我敢不敢。”相比起他的聲音,施錦秋的語氣簡直可以說是溫婉動人的。然而她語氣裡的肯定與絕對卻比他更更上一層樓,“如果我或是我的家人出一點事,那些有關於你們蘇家發生過和沒發生過的事情便會被送到你們的競爭對頭手裡。相信在定安縣,甚至整個蜀中,有許多人會願意用它們來扳倒你們吧。”
“施錦秋,你敢……”
殷一倫說著便又要往施錦秋那邊沖過去,被老楊眼疾手快給攔住了。
“那你想我們怎麼做?”被一個黃毛丫頭給威脅到這種地步連一絲反擊的能力都沒有,老楊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只是他心裡也知道,施錦秋今日既然過來與他們說這件事情,就表示她並不想將事情做到那種地步,他們之間,仍是有商量的餘地。
他默默的看了施錦秋一眼,幾年前,當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小姑娘的時候他便覺得她有些不同,不過十來歲,卻能獨自從那樣的叢林裡走出來。現在再看,她小小的身量已經初長開來,身子拔高了一些,纖長而瘦弱,臉色紅潤,五官精緻小巧,一雙鳳眸眨眼之間便有風情洩漏而出。
這樣的長相,再加上她身上這股子的靈氣與慧黠,也難怪他家那位眼高於頂從小就挑剔的公子會看上。如果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那時候在叢林裡,他們就不該救下她。
施錦秋給了老楊一個贊賞的眼光。
“我就喜歡跟老楊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無形中又損了殷一倫一句,“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們,我不動你們,不是因為我動不了你們,而是我不屑於花那個時間和精力。但是如果你們非要惹上我的話,吃虧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施錦秋又淡淡的瞥了他們二人一眼,接著說道:“你們不喜歡我,我也不見得就喜歡你們。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只要我沒事,我家人沒事,我的作坊和店鋪沒事,你們的那些秘密也就沒事。”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往門外走去。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們能聽進去多少就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她每走一步都邁得十分緩慢,殷一倫和老楊相不相信她說的話,從她走到門口的這段距離就能得出結果。若是他們對她動了手,那就說明他們不相信她的話。若是他們沒動手,則表示他們相信了她的話。
在她的身後,老楊一隻手抓住了殷一倫想要伸出來的右手。眼睛直直的盯著前面那道嬌小的背影慢慢的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