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夏的心情,沐初晴又何嘗不懂?
只是沐初晴的性格爽利,在所有讓她煩心的事面前,她都可以快刀斬亂麻,但是沐初夏與她性格不同,恐怕是要結下心結了。
沐初夏之前就問過沐初晴,他們仨是不是沐老太和沐老爹撿來的,這種苗頭就如同春泥裡的野草,一旦紮根,就會瘋狂生長。
之前沐初晴將沐初夏的這種想法強壓了下去,看著如今的情況,想必是要‘春風吹又生’了。
“初夏,凡事看開一點,不管別人如何做,我們首先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怎麼做是對,怎麼做是錯,別人不能永遠都幫襯著把握,還需要在自己心中形成一道槓,槓裡槓外分清楚,莫要混了。至於那些有的沒的,你覺得是對就去做,你覺得是錯就千萬不要去做。聽姐的話,這樣才能活出真正的自己來。”沐初晴勸解道。
對於沐初夏,沐初晴心中一直都懷有愧疚的,尤其是在她發現沐初夏是一個做事只憑熱情、很少走心過腦子的人之後。
沐初夏太單純,單純到愛與恨都太濃烈而純粹。
沐初晴雖然也是敢愛敢恨之人,但她從來都不用擔心自己濃烈的愛恨會在某一天變成讓她的野火,因為她從骨子裡看,算是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
在無關緊要的事前,沐初晴可以表現的灑脫不計較,但是在利益面前,不管是前世那個埋頭碼字不問世事的沐初晴,還是這一世帶著三個拖油瓶的寡婦沐初晴,都是看重利益的利己主義。
不過她自認為這種利己主義不壞,起碼她不會想著損害別人或者是集體的利益去成全自己。
沐初晴從魂穿這個世界到現在,她一直都在進行等價交換,這是因為她想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想讓自己在日後想起從前往事時,心肝脾肺腎都被放在拷問的火焰上煎熬。
可是沐初夏不一樣,沐初夏這個人太‘軸’,太不懂得變通。她覺得只要同她關繫好的人,那就是絕對的好,根本不用考慮任何距離問題,甚至可以越過這個與她關繫好的人做主,就如同當初韓老太一家剛來時沐初夏的那番動作。
還有一個方面,可以看出沐初夏在感情的付出與收獲中是沒有理智的,那就是當初沐初夏與蘇格之間的貓膩。
在沐初晴發現二人的苗頭之後,盡管沐初晴已經將利害關系同沐初夏解釋清楚,但是深陷情愛囹圄困局中的沐初夏根本不會將沐初晴的好心放在心上,反而會認為沐初晴是故意斷她的情緣,擋她的路。
沐初夏的這份愛是刀刃,能傷到別人,也能傷到自己,而且結果往往都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受傷最重的那個人永遠都是她自己。
沐初晴不想開那個頭,讓沐初夏也受她的影響而與沐老爹沐老太不對盤,開口勸說道:“初夏,有很多習慣都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比如爹孃對沐軾的好,那是二十年習慣的積澱,哪怕現在沐軾讓他們失望了,讓他們丟臉了,他們還是會去袒護沐軾,因為他們對沐軾的袒護已經從一種習慣變成了一種本能。”
“二十多年的工夫,能做多少事情,清河水流淌二十年,足以將村子通往大青山外面的溶洞沖寬了半米,二十年的工夫,足夠讓屋簷上流下來的雨水在青石板上鑿出一個寸許方圓的洞來,我們拿什麼比?做好自己就好,讓自己強大起來,先將自己保護好,然後再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我們才能擁有話語權,才會擁有選擇權。”
沐初晴在勸說沐初夏,其實又何嘗不是在勸說她自己。
當日剛穿越過來就看到莫子遜被打得滿頭滿臉是血,沐初晴雖然對這個陌生的時空一點都不熟,但是她可以為了莫子遜而在大晚上去了鎮子裡找醫館,能夠在遇到蘇格和莫封疆時狠下了心,能夠在遇到柳一刀時剋制住內心的恐懼……那時候的她,並非是她的勇敢能夠戰勝恐懼,而是她除了硬著頭皮戰勝恐懼之外,根本沒有第二種選擇。
幸虧上天對待穿越者不薄,漸漸地,她的生活有了起色,口袋裡的錢越來越多,買的地也越來越多……想著想著,兩滴晶瑩的淚珠已經爬上了沐初晴的眼角。
“姐,我懂了,我們不爭。做閨女要有做閨女的覺悟,將自己的孝道盡到心就好,爹孃怎麼對我們是他們的事,他們可以偏心大哥,我們卻不能。”沐初夏哽咽著說道。
沐初晴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已經爬到半空中的太陽,微眯起眼睛,太陽光透過成片的朝霞灑向大地,彷彿是被那紅雲鎏了一圈金邊,看起來怪好看的。
“對,不管做什麼,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像你剛才就做的很好,沐軾打了你,若是你嫉恨於他沒有回來告訴爹孃,那沐軾可能會打死人,可能會將牢底坐穿,也可能趕上明天開春的斬首。但是你還是回來報信了,這樣做是對的。初夏,你做的很好。”沐初晴用袖子擦去了沐初夏眼角的淚花,安撫道。
還在沐軾屋內未離去的賈大人和沐族老聽著沐初晴的話,臉色變了幾變,他們都沒有想到沐初晴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在裡正賈大人看來,沐初晴這個人的為人處世實在是看得通透,比很多年老的人都要看得明白,真是難能可貴;而在沐族老看來,他是十足的詫異。
因為之前沐老爹在同沐族老介紹沐初晴的時候,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字字句句都在抱怨沐初晴做事不考慮家人的感受,導致好端端地一家人失了和氣,這才有了沐族老對沐初晴的成見。
可是如今聽沐初晴這麼通透的安慰沐初夏,沐族老猶豫了,沐初晴現在表現出來的東西與沐老爹給他描繪出來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沐初晴明理大方,雖然性格有點火辣逼人,但是這或許都與她的遭遇有關,一個死了男人還帶著三個拖油瓶的寡婦,若是不蠻橫剽悍一些,豈不是會變成村裡任人揉搓欺負,誰想捏就過來捏一把的受氣包。
“沐初晴做的沒有錯,她表現的再橫,那也是一個當孃的人應有的。女子本柔,為母則剛。”
沐族老搖了搖頭,看來問題不在沐初晴身上,多半是他那大侄子和侄媳婦身上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