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算下來,這位王太太其實最多也就“富裕”了二十多年——如果家裡有間紙紮鋪子,又僱了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幫著做粗活兒就算得上是“富裕”的話。
可就是這樣一個商戶出身、並沒有見識過什麼是真正富貴的膚淺婦人,仗著自家是縣裡的老住戶,有了幾個錢之後居然也敢當面嘲諷有著舉人老爺坐鎮的明家和喻家了。
明月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了她勇氣。
王太太被她毫不客氣揭了老底兒,臉色頓時陣青陣白。
她指著明月“你”了半天,明月卻半點兒不怵她那橫眉豎目、咬牙切齒的猙獰表情,她下頜微抬,“士農工商,商在最末,而我們喻家和我的孃家明家,我們兩家卻是始終排在前列的耕讀之家。”
“就算是在我夫君和兄弟尚未曾取得功名的過去幾年,我們家也是排在第二的‘農’,更別提現在我夫君和兄弟都已經是舉人了,我們已經兩隻腳全都跨進‘士’的行列了。”
“你區區一個小商戶之家的太太,居然也敢跟舉人老爺的爹孃、妹妹、娘子這麼說話,你父母公婆難道從來都沒教過你什麼叫上下尊卑嗎?”
王太太搖搖欲墜。
她只是一時氣衝上腦,被嫉妒衝昏了頭,又不是真的不清楚自己沒有看不清喻家和明家的資格。
背後她想怎麼說都無所謂,反正明家和喻家又不可能為了她背後嚼念幾句就打上她家的門。
可她當著人家的面譏諷人家,人家怎麼可能還不回嘴?
所以在譏諷的話衝口而出的那一刻,她心裡其實就已經泛起了一絲後悔,只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明月居然一上來就直接揭她的老底兒。
要知道明月可不是她們這些每天無所事事,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攀比衣裳首飾,以及順帶湊在一起八卦東家長西家短的內宅婦人。
據她所知,明月可是管著喻家所有產業的大忙人。當初她們可還因為明月又管莊子又做生意批評過她不守婦道呢。
按說這樣一個大忙人,怎麼也不該對她有著這般清晰的瞭解才是,畢竟這縣城像她一樣的小商戶家的太太,不說三百五百吧,二百多個總還是能找出來的。
要是明月把她們每個人全都打聽了個遍,那她又哪裡來的時間去管喻家的田莊和作坊呢?
最恐怖的是,這女人居然還能準確把訊息跟人對上號,這記憶力可著實非同一般。
她越想心裡就越是沒底,卻不知明月其實只是把那些對她們兩家格外有敵意的人家做了重點關注和詳細調查。
什麼兩百多個,她才沒有記住那麼多,她只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戰鬥力,所以就把少數慣常愛作妖的長舌婦人給牢牢記住了而已。
“怎麼不說話?知道自己錯了所以理虧心虛?那看來你還不是完全的無可救藥。”明月朝她走近兩步,“你也別覺得臉面上下不來,《左傳》有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意思就是說,是人就會犯錯,但是一個人犯了錯誤之後,如果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過錯並改正錯誤,那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明月先是引用書上的話,然後又解釋的這麼詳細,明擺著就是在嘲諷她沒有讀過什麼書,不懂得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