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昱深道:“蘇時雨此前來過來了,屯田大案已快審結,四十六樁案子,各地的涉事官員該處置的處置,等她上了摺子,你看這辦。”
柳朝明點頭:“是。”
朱昱深又道:“涉案大員中,杜楨與任暄,一個貴為戶部侍郎,一個貴為吏部侍郎,蘇時雨的主張是拉出午門,當街問斬,將罪行昭告天下,但朝中老臣均為任暄求情,畢竟他襲了他父親的長平侯爵位,傷了舊臣顏面就是傷了天家顏面,你怎麼看?”
柳朝明道:“此事臣知道,幾位尚書大人與致仕的老臣也到臣這裡說過,但臣的看法,與蘇時雨一樣,殺無赦。”
天家的顏面若需一個爵位來保全,那便不叫天家了。
這是新政實行之初,手段只有淩厲,才能杜絕後患,他們要做給天下看。
朱昱深看柳朝明一眼:“行了,你既與蘇時雨一個意思,便跟她一起力排眾議,爭得贏便爭,朕不管了。”
略一頓,又道,“她倒是實在,還與朕說,屯田制施行三年,之所以會起這麼多樁案子,其實還與舒毓有關。”
若非舒聞嵐想拿柳朝明的把柄,在往來京師的信函中作梗,單憑杜楨與任暄二人,還瞞不下柳昀和沈青樾這麼久。
因此舒聞嵐雖未直接參與其中,但要問個罪,卻也是足夠了。
“朕問蘇時雨可要參舒毓一本,她說她沒找著證據,怕弄巧成拙成了‘莫須有’,只好作罷,還讓朕責罰。”朱昱深說著,一笑,“你信麼?”
蘇晉在蜀中時,便已透過蛛絲馬跡找到舒聞嵐與此事的瓜葛,加上另外四十六樁屯田案,舒聞嵐即便再謹慎,難免會露出馬腳,憑蘇時雨之能,怎麼可能找不到證據?
她只是不願意參舒聞嵐罷了。
柳昀與舒聞嵐之爭,在於是否設立宦官衙門。
但經蜀中一番風波以後,這個衙門是否設立,早已取決於朱昱深,而非舒聞嵐了。朱昱深是個惜才的人,連晉安舊黨都能容,如何又容不下一個舒聞嵐?
何況對於蘇晉而言,如今內閣裡的局勢,除掉一個舒聞嵐,她與沈奚、柳昀就能和睦共處了麼?
她與沈奚自是義比金堅,但與柳昀卻時敵時友,政局瞬息萬變,留下一個舒聞嵐,形成三足鼎立之勢,才是最穩固的。
蘇時雨有遠志,無意爭,但也要求存。
得過且過,該狠則狠。
柳朝明看著天邊的微光,不知怎麼,想起當年那個跪在他跟前,說:“大人之志,亦是時雨之志”的蘇晉。
帶著三分稚氣,三分不諳前路的茫惘。
而如今這個蘇時雨,已獨當一面足以自保,不必他再護一生了。
得道鹹池門外,眾臣已等候在此了,出征的十萬將士在道旁曠野上集結成陣,旌旗遮天蔽日,兵勢一望無際。
柳朝明道:“陛下這些年辛苦,此去一戰更是前所未有的艱難,但時過於期,否則終泰,待陛下得勝歸來,天下定能安泰。”
朱昱深道:“是,只是北疆與西北之敵都是遊牧之邦,我退則敵犯,我守則敵擾,我攻則敵才退,想要真正保一方和平,江山安泰,只有將駐防北移,都城北遷。”
其實也快了,北京的都城已經在建了。
侍衛端了酒來,柳朝明與蘇晉、沈奚、舒聞嵐一起領著眾臣與帝王將士們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