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鳳翔衛統領即刻反應過來,抬腳往他同伴手腕一喘,震落他手裡的劍,可與此同時,這名殺胡縣令的統領卻狠狠自後牙槽一咬,頃刻便有黑色的血自他唇角淌出,整個人直挺挺往後仰倒,再沒了聲息。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連離他們最近的金吾衛副指揮使姚江都是自那名統領死後才趕到他身邊。
姚江探手在死去的統領脖間一摸,又扼住他的雙頜,迫使他張開嘴細看了看,才稟告道:“他早在後槽牙裡藏了毒,服毒自盡了。”
另一端,原本去吩咐虎賁衛開道起行的沈奚折返回來,一見這裡一下死了兩個人,問:“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其實是無波無瀾的,但襯著四周寂然,竟令人不寒而慄。
死了兩人不要緊,死了兩個官員立案審查便是,可這事壞就壞在這兩人是當著首輔大人,當著兩位次輔大人的面死的,且其中一人還是一樁重案的證人。
周遭所有人都嚇得俯首跪地。
蘇晉看著這淌了一地的血,心中頭一個念頭並不是胡縣令死了線索斷了有多麼多麼的可惜,而是覺得心驚。
事情其實很明顯。
這名一直跟在她身邊,護了她兩年安危的鳳翔衛統領其實是柳昀的人。
但是,朝廷派人保護使臣時,是將每一個親軍衛都徹徹底底查過的,也就是說,這名統領,在今日動手前,沒做過一樁暴露身份的事。
自然蘇晉行事小心謹慎,這兩年身旁的貼身護衛只帶覃照林一人,在安南查案時,也沒將自己的發現告訴除覃照林以外的第三個人,饒是如此,這一枚隱藏得如此深的棋子也令她震詫。
他佈局了多久?或者說,他們佈局了多久?
這一地跪著的人中,終於有一人有了動作,應天府尹楊知畏。
胡縣令與鳳翔衛統領是在應天府城郊身亡,身為刑部尚書的蘇晉沒發話,那麼楊知畏作為應天府尹,最好在刑部問責前主動攬責。
“柳大人,蘇大人,沈大人。”楊知畏挪至三人近旁,再次跪拜而下,“這案子下官、下官一定詳查。”
然沈柳蘇三人只是立著,面上似乎都沒什麼,彷彿一點都不為這死去的二人動容,也都沒作聲。
蘇晉想,柳昀既有這樣深的棋子,為何方至此時才動手?
這個念頭一出,她即刻就想明白了。
這樣的棋子十分罕有,若非事態危急,柳昀絕不願犧牲這名鳳翔衛統領。
但,事有兩面,鳳翔衛統領的死反過來也證實了安南行商案的背後,那筆不知所蹤,不知所用的萬萬兩白銀的背後,一定藏著極大的秘密。
風中夾雜著血腥氣,沈奚與柳朝明同時折身,各自一言不發地登上馬車。
蘇晉沉默片刻,拋下一句:“立案。”也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後頭的楊知畏顫巍巍地問:“蘇大人,是、是下官衙門先立案,還是刑部直接立案?”
蘇晉眉心一蹙,回過頭看他一眼,想到這一位好歹乃自己當年上司,多說了一句:“起身吧。”
楊知畏看著三位輔臣大人的馬車在自己眼前排著行過,拽著吳寂枝的袖口道:“郎中大人,蘇大人這究竟什麼意思?老夫沒瞧明白,您給點個醒?”
吳寂枝看他一眼:“這事由你查,你們衙門查得起麼?自然是刑部立案,蘇大人親自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