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尹又道:“敢問胡縣令所涉何案?”
“一樁行商販貨的案子。”
胡縣令的臉色雖很快恢複尋常,可他在聽得“販貨”二字時嘴角不經意的一絲顫動仍被蘇晉盡收眼底。
她當機立斷:“照林。”
覃照林會意,摘下腰間刑部令牌往曹府尹胡縣令眼前一舉,說道:“胡縣令,走吧。”
“慢著。”正這時,柳朝明淡淡道。
他負手拾級而下,在蘇晉面前站定:“胡縣令乃朝廷命官,蘇尚書雖可持尚書令牌請人京師,只要未從刑部出示令狀,不能開審。蘇尚書方從安南折返京師,尚未回到刑部,想必是沒有令狀了。”
蘇晉不露聲色道:“多謝柳大人提醒,回京後本官自會親寫令狀,一刻都不會耽擱。”
柳朝明道:“正好本官也在查昔嶺南一樁行商案。”他自袖囊裡取出一卷紙軸,遞給蘇晉,“倒是記得先把令狀寫好。”
蘇晉將紙軸展開,這令狀一看便是柳昀在臨時寫的,上頭只有他一人署名,並無下面的人呈寫供詞證據。可他畢竟是左都禦史,饒是隻有他一人之名,只要加蓋了都察院之印,她就不得不認。
蘇晉將令狀遞給胡縣令:“既如此,你先跟柳大人回都察院聽審。”
胡縣令雙手接過,又跟蘇晉行一個大禮,正欲跟著柳朝明離開,忽聽蘇晉在身後喚了聲:“柳大人。”
她上前兩步,微微笑了笑:“忽然想到柳大人來得急,怕是沒帶護衛在側,便是帶了,也不如親軍衛周全。正好時雨返京一路有親軍衛護送,且據我所知,這樁行商販貨案非同小可,既找到了證人,更該保護起來才是。柳大人回京,時雨也是回京,不如一同走,由親軍衛沿路保護胡縣令如何?”
話音一落,巷外竟傳來行軍的聲音,少傾,街頭便出現身著盔甲的兵衛正拱手朝蘇晉行禮,正是這兩年跟去嶺南護衛蘇晉的兩名鳳翔衛統領。
他二人行完禮,並不過來,想必是授了蘇時雨之意。
文臣沒有領兵權,但目下的狀況卻別有不同,這些親軍衛是晉安帝派去保護使臣的,只要蘇晉一日未返京師,她就還是使臣,這些親軍衛就還聽她號令。
柳朝明於是明白過來,原來蘇時雨早就打定注意,若明面上搶不過,便動兵跟他來硬的,反正無論如何要把胡縣令帶走。
他看著蘇晉,半晌,勾了勾嘴角竟也露出一個微笑:“還是蘇大人想得周到,便由親軍衛護送。”
微雨不止,風涼氣清,幾人在雨中等了須臾,鳳翔衛便一前一後牽來兩輛馬車。
蘇晉與柳朝明一前一後各上了馬車,只能鳳翔衛一聲領下,行隊又緩緩起行。
曹府尹帶著衙差在巷末跪拜下,直到看了兩尊“金身菩薩”的行隊徹底消失,剛爬起身,卻見一列十二人的鳳翔衛卻折返回來,徑自走到胡府前,問了句:“方才有人離開胡府嗎?”爾後便前後把守起來。
曹府尹不敢多問,帶著衙差趕緊走了。
馬車上,覃照林十分困惑道:“蘇大人,您都把胡縣令搶到手了,幹啥還要派人去守著胡府呢?”
蘇晉沒答這話,閉眼靠著車壁,似是在養神。
然而,不過片刻,她陡然一下睜開眼:“照林,你即刻騎快馬,一日內趕回京師,讓青樾以我即將回京為由,親自著人在正陽門外等著。”
“為啥?”覃照林不解道。
蘇晉道:“青樾如今在朝廷與柳昀勢力相當,要瞞著柳昀行事並不算太難,照方才柳昀的行徑來看,他只比我早一刻到清河縣,都察院的令狀也是路上寫的,證明他十分匆忙,該是這兩日才得知我與青樾在查安南的行商案,且極有可能是根據我的行蹤猜到的。
“柳昀為人深不可測,從不打無把握之仗,他此番如此匆忙都要搶回胡縣令這個人,證明這個縣令一定知道十分要緊的內情。柳昀不會輕易將這個人放給我,一定藏了我想不到的後手。”